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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夜小说>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什么歌 > 凡乐和小芹娘丶立勤大爷爷(第8页)

凡乐和小芹娘丶立勤大爷爷(第8页)

“高中生了,天天的,学习压力也大。”大爷爷没话找话说。

“是的,大爷爷,学习压力特别大。我都天天失眠,睡不好觉。”我木然地说。是的,高中生的学习压力太大了,我不想跟他讨论那些对联,也不想跟他议论凡庄人的是是非非了。这些与我沉重的课业负担毫无关系。学习就是学习,其他的说地天花乱坠,也是毫无意义。

我心里揣着这些想法,再加上中午没睡好。更加木然了。我呆呆地坐在大爷爷的天井里,不想说话。

立勤大爷爷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儿,居然着急了。是的,他慌了神儿了。

他满腹狐疑地皱着眉头问我说:“你是怎麽回事儿啊,大姐!你怎麽不说话的?我没得罪你哎!”

我说:“没有。大爷爷。我是最近学习太累了。没精神。”

大爷爷狐疑地说:“噢!”但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

农村人,尤其是老人家,总是喜欢到一起抽个烟,说说话。我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爱到大爷爷家里来,爱跟大爷爷说说对联的事,说说凡庄的事。但是後来,我慢慢地长大了,课业负担也更重了,深知学习的艰难丶生活的艰难,不再爱谈这些事儿了,因为知道空谈不能解决很多事儿。我变得不爱去大爷爷家了。大爷爷只知道我变了,他老人家哪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大爷爷跟他二兄弟一家不好,大爷爷嘴臭,说话狠辣,一针见血,不留情面,容易得罪人。他经常跟他二兄弟一家吵架。他兄弟媳妇,也不是个善茬儿,不仅恶狠狠地跟大爷爷又吵又骂,还去娘家搬来了一拖拉机的救兵。

那是一个夏天,我听我妈妈说:“恁立勤大爷爷被他二兄弟媳妇娘家的人打了。”

我问:“怎麽回事儿?”

我妈妈说:“恁大爷爷坐在天井里里剥蒜,一群人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手里都拿着一根长棍子,按住恁大爷爷七里扑腾地就是一顿毒打。恁大爷爷六十多的人了,身上还有病。哪禁得住这一顿毒打啊?”

我说:“是的,论动口,全凡庄的加在一块儿人,大爷爷没有怵的。可是,要是论拳头,论武力,大爷爷这样的小老头儿,任何一个壮劳力打他一顿,都给打个蚂蚱似的。”

“那还不跟打长虫似的吗?”我妈妈说。

“有人看到去拉架吗?”我问。

我妈妈说:“当时,人都在自己家剥蒜。哪有人知道啊?”

我说:“那後来呢?”

我妈妈说:“後来,恁大爷爷爬到了屋里,把屋门反锁上,那群打手才走。”

我说:“俺大爷爷被打成那样儿了,还有力气锁门啊?”

我妈妈说:“谁知道来。你说说。是人家把他反锁在屋里的?还是他自己锁的?”

我说:“现在呢?俺大爷爷怎麽样了?”

我妈妈说:“恁大爷爷被人擡到医院,一检查,好几根肋巴骨都给打断了,都插到肺里去了。恁大爷爷就搁青羊山住院。回我带你去看看恁大爷爷去。”

那天,我妈妈带着我到了青羊山医院。大爷爷像是快要死了一样躺在床上,他的肺上插了管子,血水从管子里渗出来。大爷爷的病床底下有一个容器,接着那些血。大爷爷躺在病床上,眼睛眯着,一句话都不说。

我看见大爷爷这个样子,除了替他难过,倒是没有什麽感觉。我妈妈见大爷爷这个样子,难过地直掉眼泪:“大叔啊,恁放心吧!恁地里的蒜,我去帮恁收!”

大爷爷的三兄弟跟他三兄弟媳妇儿也来医院看望大爷爷了。老三媳妇用保温壶装了一大碗排骨汤,她把保温壶放在大爷爷的床头柜上,跟大爷爷说:“你就是嘴臭得罪人!你那个嘴要是不那麽臭,老二家的也不会对你这样!”

立勤大爷爷躺在床上,气地撅着嘴,他挣扎着动了动,冲着老三媳妇骂道:“你是眼瞎了!都怨我啊?滚!你个龟孙女人!”

“你又还阳了!你又还阳了!你又能骂人了!我还烧排骨汤给你吃!我真是瞎了眼了!”老三媳妇说着拿头往墙上撞去。老三赶紧死死地抱住他媳妇。老三媳妇哭着丶骂着回家了。从今以後,老三家的再也不用来看立勤大爷爷了。

“老三媳妇根本就不想去看恁大爷爷,怕老二家的恨她。老三媳妇仗着有男人宠,故意跟恁大爷爷吵了闹了,这样她就跟恁大爷爷撇清了关系了。”我妈妈说,“我得去帮恁大爷爷收蒜去了。”

起蒜,起蒜,说起来简单,干起来却是犯了难。几亩地的大蒜,成千上万地长在地里,你得一棵棵地拿铲子挖去。农历五六月的天气,顶着毒太阳,蹲在地里,累了,跪着,爬着,恨不得坐在地里,睡在地里,死在地里。我妈妈累死累活地给大爷爷家起蒜。我想想也心疼我妈妈。

我跟我妈妈说:“收蒜恁麽累。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光是收咱家的蒜就够累的了,还去帮俺大爷爷收蒜。你自己也注意点儿,不能干就别干。”

我妈妈说:“那也不行哎,恁大奶奶跟乔乔干活儿不行。恁大爷爷一倒下,就剩下她苦娘俩儿了。咱不帮他一把,他一家三口吃什麽喝什麽?恁大爷爷身体恢复了,还得吃喝哎。”

我说:“大爷爷自己本家没有帮忙的啊?”

我妈妈说:“人家帮忙?我去帮忙,人家都把咱给恨死了!凡庄的人,这下都被我得罪光了!恁大爷爷嘴厉害,得罪了不少人,又不占贤,他这一倒下,地里活儿没人干了,恁大奶奶跟乔乔,憨不拉几的,他家今年的大蒜还不得炸在地里,碎在地里。多少人等着看他家的笑话。就恁妈这个北乡的‘侉子’去给他帮忙。这下,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尤其是恁大爷爷的近房,都恨透了恁妈妈了。”

我说:“他们恨就恨去呗。本来咱跟他们也不好。”

我妈妈说:“俺不问这些。人行好事,莫问前程。人行坏事,老天照应。俺就当积德行好,给儿女造福。我被人打骂的时候,就恁大爷爷去给我拉架,旁人谁去给我拉架啊。”

我说:“那些人打了俺大爷爷就白打了啊?”

“大爷爷挨打不能白挨,恁大爷爷要是告,那些打手得吃官司。後来,恁大爷爷的二兄弟出面,向恁大爷爷求情,赔偿恁大爷爷五千块钱,这件事就算了了事儿了。”

大爷爷出院以後,他拖着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来到我家院子里走走。他那时身体还很虚弱,大夏天,大爷爷肩膀上拖拉着一件白的确良的褂子。因为身体还没康复,他的蓝色的确良裤子也穿不好,一只裤子口袋耷拉在外头。

我妈妈说:“大叔。恁想开点。好好保养身体。在凡庄,我永远承认恁是个人物,国美二叔是个人物,国佩三叔是个人物,凡武大哥是个人物。其他的都是□□蛙子,虾兵蟹将。再怎麽逞能也称不上人物。”

大爷爷笑着,不怎麽说话。他还是一头苍白的头发。此刻,他拖拉着刚出院的身体,一介老者,身後无人,病中虚弱。他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孱弱的夕阳了。我对大爷爷的崇拜也像苍白的夕阳的微光一样,更加虚弱了。是的,人是趋利避害的。人人都羡慕权势丶财富丶强壮丶力量,人人都厌弃病弱丶卑微丶无能丶孤寒。人们在对强者的向往和崇拜里幻想到了理想型的自己,于是人人都爱慕那个强者,人们在对弱者的审视里看到了灵魂深处被诅咒的那个卑弱的自己,于是,人们像是躲避瘟疫一样,躲避着那个卑弱的东西,免得他的卑弱和无能传染到了自己。

我家西边,二丸子家的又站在她家门口儿喂猪了。

二丸子长得粗粗矮矮的,又有点老相,他的老婆倒是人高马大,白白胖胖红红亮亮,看上去就很健壮。他们有一个儿子。二丸子家的经常被二丸子追着打。听说,二丸子家的也是买来的,也是头脑有问题。

二丸子家门前就是他家的猪圈,二丸子的老婆经常站在他家门口喂猪,或是看着路过她家门口的人,笑笑,打个招呼。她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勤勤恳恳,只知道吃饭,干活。她不嚼舌头,也不欺负人,不拉帮结派,也不拨弄是非,不坑蒙拐骗,也不机关算尽。大家都说她脑子不好。

水仙哥站在她家门口儿,笑嘻嘻地看看她。他们两个人也不说话,就那样笑嘻嘻地各自站着。路过的人看见了他们,他们笑嘻嘻地跟人打个招呼,继续站在原地。他们不犯谁,谁也不犯他们。

听说水仙哥很喜欢二丸子家的,她也属意于他,水仙哥是个老实人,他们两个倒是般配。可是水仙哥太懦弱,不敢带她跑,她只能跟着二丸子挨打受骂。水仙哥就是这样,脾气好,什麽都好,就是太懦弱,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听说,水仙也有过老婆,都被他嫂子给骂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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