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损的黑色铠甲,银白色的长发在灌入的寒风中微微拂动。
他没有像雕塑般静止,而是微微倚靠着拱廊的边缘石柱,望着外面永恒的风雪,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颓丧。
仿佛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守望,只是为了确认这片荒芜的永恒。
白小满停在阶梯口,没有立刻靠近。他能感觉到,卡修斯知道他来了。那冰冷的感知力场早已笼罩了这片区域。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
过了许久,或许只是片刻,卡修斯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却如同寒风般刮过空荡的观景台,不带丝毫情绪:
“蝼蚁……为何上来送死?”
白小满心中微紧,但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他用带着虚弱和一丝沙哑的声音,轻声回答,确保声音能被风吹送到对方耳中,却又不会显得突兀:“下面……太冷了。找不到……吃的。”
他说的是事实,也是最朴素丶最直接的求生诉求。
卡修斯似乎嗤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而冰冷,比风雪更刺骨。“冷?饿?……在这里,死亡是唯一的温暖和饱足。”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漠视,对他自身,也对他人。
白小满没有反驳,也没有乞求。他只是沉默着,目光落在卡修斯那看似挺拔,实则透着一股由内而外疲惫感的背影上。
铠甲下的身躯,似乎比看起来更加消瘦。那银白的发丝,在昏暗光线下,并非耀眼,而是带着一种枯槁的丶失去生命活力的灰败。
看着这样的他,联想到他曾经的荣耀与光辉,再对比如今的绝望与冰冷,白小满的心脏深处,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细密而尖锐的疼痛。
这疼痛不是为了任务,而是源于一种纯粹的丶对美好事物被摧毁的惋惜,以及对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与绝望的感同身受。
他们都是被困于此地的“将死之人”,只不过,一个是被迫,一个是自囚。
也许是他的沉默太久,也许是那细微的丶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变化引起了卡修斯的注意。
他终于缓缓地,转过了身。
冰蓝色的眼眸再次落在白小满身上,依旧是一片荒芜的冰冷。
但白小满敏锐地察觉到,那冰冷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或许是疑惑?疑惑这个祭品为何不像前几个那样很快死去,反而有力气爬到这里?
“你不怕我?”卡修斯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白小满擡起金色的眼眸,与他对视,没有躲闪。他的眼神清澈,带着虚弱,却没有明显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怕。”他老实承认,“但下面会死,上来……或许也会死。没有区别。”
他的坦诚,似乎让卡修斯微微顿了一下。
那双冰蓝的眼眸审视着他,仿佛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僞,或者,只是在衡量这个“蝼蚁”还能带来多少无聊的消遣。
良久,卡修斯什麽也没说,只是重新转回身,再次面向那片无尽的风雪,将孤寂的背影留给了白小满。
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散发出那种“立刻离开否则死”的强烈驱赶意味。
白小满知道,这或许就是一个微小的突破口。
他没有得寸进尺地靠近,而是默默地退後几步,在靠近阶梯口的一个相对避风的角落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热量流失,也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打扰。
他只是在这里,安静地存在着。
像一个无声的陪伴,又像一个固执的见证者。
观景台上,只剩下永恒的风雪呼啸声,以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个立于风雪之前,一个蜷于角落阴影,共同构成这被遗忘之地上,一幅绝望而又隐隐透出一丝微妙联系的画面。
白小满知道,融化坚冰,需要的是耐心,是时间,是润物细无声的渗透。
而他,最不缺少的,就是为了那个人穿越世界的决心与耐心。
他低下头,将脸颊埋在膝盖间,继续着他那缓慢而隐蔽的能量恢复。
一丝丝被僞装过的丶微弱的暖流在体内悄然流转,对抗着严寒,也滋养着希望。
他知道,路还很长,但至少,他已经站在了他的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