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将殿下心尖儿上的女子,变为殿下……
这一整日,徐菀音都觉得不甚对劲,总觉得有什麽事要发生。
先是有宫人请她去沐浴,沐浴完又是一番长久的按摩。
她几日里在这东宫别苑,已是被磨得没了脾气。因从太子殿下到宦官丶宫人,上上下下能接触到她的诸般人等,全都对她以礼相待丶毕恭毕敬,除了不能送她出宫,其它一应要求,俱是竭力满足。她竟完全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时间和空间,来提出质疑,和发些脾气。
太子殿下也比之以前显得乖巧了许多。
来这里之前,徐菀音与太子殿下少数几次接触中,留给她的印象里,那是个张扬不羁丶有些放荡之人。兴之所至,会突然来拽住自己,甚至将自己箍住丶扑倒都曾有过。
然而这几日在他东宫地盘,那太子殿下却总是优容礼遇,毫无逾矩。反而是自己,惶惑之下对他动辄冷待丶间或斥骂推搡,他竟是毫不动怒,只默默离开。不许他来,他就乖乖的不出现,唤了他来,他又立即欢欢喜喜地来到跟前……完全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就便是个寻常男子,对自己做到这般,徐菀音都要觉着不好意思丶愧疚赧然,更何况那可是天潢贵胄丶一国储君的太子爷啊。
又知道了二皇子窥伺在侧之事,皇帝陛下竟已允准赐婚,徐菀音更是一团乱麻。在这深宫之中,连个畅快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脑子里胡乱转过多少主意,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连累了徐家,只觉着自己被困在一团团走不通的死局中,惶惶终日。
只得暂且观望,听之任之。
这回围着她按摩的,仍是那几名侍女。比起前次,她们显得愈加恭敬,说话时谨小慎微了许多,绝不多说一句。然而该做什麽,却更是不由分说。
好似这回,她们给按摩完毕後,便不由分说地将徐菀音扶到妆案前,细细巧巧地在她面上身上施粉上妆。
徐菀音随即惊讶地看到两名宦官走进来,将一面铜镜覆于井上,随後恭恭敬敬地趴伏于地,好似在听什麽声音,过得一会儿,他们起身面露喜色,对着徐菀音道声:“井神回以天籁仙乐,吉——”拖着长音便退了出去。
那在自己脸上上妆的侍女也是异状不绝,先是拿了一妆盒的珍珠香粉来,待要扑粉时,侍女长却过来摇摇头,说了句“让薄扑”。
明明说的是“薄扑”,闭着眼懒怠去管的徐菀音却觉着,那扑粉的侍女硬是将自己这张几未上过妆的小脸,扑了一层又一层香粉。
接下来,面颊丶眉毛丶嘴唇,各各被不同触感的物事在脸上点点画画,头上也一紧又一紧,被她们挽来挽去,又安上了不知为何物的高高的假髻丶插金梳背丶戴上步摇……
待她终于在镜前睁开眼来,见一名侍女正在自己太阳xue两侧捣弄,手指飞翘,拈了片似绢帛丶又似花瓣一般的粉红贴饰,精精巧巧地贴在两边太阳xue的位置,一边贴,一边喃喃念叨“这便有伤了,辟邪辟邪!”好奇地侧头细看时,方觉那两片小贴,在自己皮肤上,果然像是两道月牙形的粉红色伤痕。
只见镜中那张极白的小脸,眼下至颧骨,被胭脂晕染得状若醉酒;眉毛弯弯,眉尾处被画得长长地垂下来,乍看便似在哭泣一般;她嘴唇本就小,如今更只点染了嘴唇中部,像两颗莹润娇红的樱桃。
侍女们纷纷露出惊艳又满意的表情。此时那侍女长又过来说道:“再加两颗合欢痣便得了。”一壁说着,一壁在徐菀音嘴角两侧贴上两小粒赤色圆点。
最後,由那侍女长拿了两枚小小的金锁,在徐菀音眉骨处轻轻按压,一边念叨着“锁尔蹙眉,宜室宜家”。
至此,这妆点才算完成了。
接下来又是换衣。一袭绛色纱罗抹胸裙,罩上一层裙头束至胸上的襦裙,却见那裙摆,见所未见的长,几乎长达三四米,又套上一层窄袖短上衣,外面披一层青绿色大袖深衣,上绣金泥团花纹。
徐菀音被她们这一番侍弄搞得云里雾里,却不疑有他。因前两日,那太子殿下为给她解闷,特意搞来好些各色衣裙丶甚至奇装异服。此刻再给她穿上这般平日里未曾见过的服饰,她只觉着,回殿或又是一番对镜作画。
待她手持团扇,随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队女官,一路行至清韵殿前,见到那身着深红色纱质公服,头戴进贤冠,腰系金玉带銙,浑身上下华贵轩昂,龙章凤姿的太子殿下时,她心中一个咯噔,腿脚一软,只想转身就跑。
她觉得自己好似被哄骗着上了一艘贼船。
然而两名身材甚是粗壮的女官,早已一左一右驾住了她,其中一位还拿起她右手,将她手中团扇覆住她脸,便如拖拽一般将她架入了殿中,从那痴痴笑望着她的太子身边,如一阵风般架走了。
徐菀音被一路簇拥着,几乎脚不沾地地,由着一干人等,先是以七宝毡席铺路,又架过了门槛上置放的马鞍,绕过一屏银泥屏风绘,一直送到一擡巨大的紫檀六柱床上,几乎是被塞入了那厚厚的金丝蹙绣的七宝帐中……
然後她就看到了那床帐内所放的一溜“秘戏”陶俑,各各俱是做出直白狂放的男女相交姿态,或趴伏丶或跪站,或是翘腿撅臀,或是口噬手抠;不仅如此,竟连面容也画得须眉毕现,将那男子挑眉噘嘴丶女子闭眼吐舌等等情状,画得穷形尽相。
直看得徐菀音面红耳赤,心中又是惊惧不堪,更有一阵怒意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