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菀……”他声音放得极轻,带了些伴着疼痛之感的试探。
徐菀音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盯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却字字清晰:“这书上说,箭镞入肉,需得尽快取出,否则溃烂流毒,祸及全身……可见有些东西,若一开始就不该在,强留着,终是祸害。”
宁王心中那阵痛感,此刻实实在在地撞击出来。他试图调匀自己的呼吸,却越调越是喘得厉害,绕到她身前,声音干涩地说道:
“今日在营中,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徐菀音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想起自己远远看到的那一幕,帅台之上,那二人竟似一对璧人。她有些恼怒,自己好似有些酸意泛出,竟是在嫉妒那台上女子麽?
她咬咬牙,一叠连声地说出:“宁王妃嗓音清亮,我在那角落里也听得清清楚楚,她是陛下赐婚丶明媒正娶丶早已入了你宁王府,乃是名正言顺的王府主母。”
宁王无从反驳丶无从辩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菀菀所说,有哪一个字是错的?
可宁王不能不说,他如此辛苦才得来菀菀在自己身边,却要因一个自己根本是第一次才见的女子,就要搅和得七零八落麽?
宁王半蹲了下来,与菀菀平视,说道:“菀菀,阿哥今日也是头回看见……那崔氏,阿哥原本也不知,她突然便到了大营。她说的那些话,确实都是真的,可我也确实……一句也不能认!因阿哥已然认了菀菀,便认不了任何旁人……”
菀菀闭了眼摇头:“你认了我,所以你将我安在这官廨中?……”她突然打了个寒噤,“就像……就像太子将我关在那地牢里一般?”
她已然知道,那个看起来也是深情款款之人,嘴里也说着是自己夫君的那人,是当今太子。
她记得那个地牢,虽然她当时天昏地暗地昏迷着,她毕竟醒过神,她知道那时分出现过的人,是太子。
此刻她说出那人来,自己又是害怕得一阵颤抖,“那个太子,也曾自称是我的夫君呢……”那麽自称阿哥的你,和那太子,差别又有多大呢?她心中刺痛地想。
宁王听她竟将自己与太子放一处说出来,胸口一下子空洞得像被抽吸挤压一般,硬生生窒息得生疼。
他将那小女郎的话头拽回来:“菀菀,今日之事,确是阿哥不好,没能提前将那崔氏之事告诉你,阿哥属实是怕你混乱……”
“王爷自己……怕是也混乱吧?”她这话接得又冷又硬,像块带了尖角的坚冰一般,砸入宁王的耳膜。
宁王被她这声“王爷”喊得怒上心头,忍不住一把将她搂住,放于怀中扳过她脸儿来,咬牙说道:
“莫要喊王爷,喊阿哥……阿哥从不混乱!也莫要在我面前提太子,你的夫君便是阿哥,阿哥便是你的夫君!先前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崔氏之事,是阿哥的错,如今你自己知道了,也好!阿哥对你,没有任何变化,菀菀也不能有。你只需知道,你是我的妻子,其它的,让阿哥去处理……安心等一等,菀菀!可好?”
徐菀音见他激动,小脸也被他大手死死捏住,掐得火辣辣地疼,一股无名之火突然腾起,忍不住死命要将脸儿别回来,又被他强扳过去面对着他。她突然便委屈起来,红了眼圈说道:
“你现下这般箍着我,令我安心等一等,我便该安心等一等?好比你将我箍在这右卫官廨里,往後还不知要将我箍在何处,你的中军大帐里?还有哪里?你将我放哪里,我便得在哪里安心等着你是麽?”
宁王被她这番质问激得心中那层屏障碎成百千碎片。他苦恋徐菀音已久,过程中所经所历曲折甚多,为她可谓是殚精竭虑,数度昼夜不休地千里走单骑,自觉从来是将她放心尖上爱着宠着的,她却总是有那麽点淡淡的疏离之感。如今竟处处用了个“箍”字来说自己,好似她从来不愿……宁王心痛得想不下去,却听她继续又道:
“你让我莫要在你面前提太子,却是为何?那太子将我囚于那个我现下都记不清的黑魆魆的地牢里,又将我带了出去,然後告诉我,他是我的夫君,夫妻之间应要亲嘴,他便要来……要来……”
她见他听到此处,额上青筋已然爆出,自己也说得害怕起来,断气般地说不下去,却憋出下一句来,“这和王爷你……说是我的阿哥,要我记起你的味道……便要来亲我抱我,又有多大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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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没有相杀便成就不了相爱麽?哎……
不想写到这一步,可势必要有这一步。虐不虐的,都是他们自己走到那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