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起初,沈施是想睡到地板上的,而负伤的季随毅然抱着被褥,睡到了地上。
沈施还想着劝说几句,路过的李神医还要插一嘴,“若是真让你睡到地上,他心中才难受呢!”
留下几瓶药後,他转身离去,留下愣住的沈施,品味他说的这句话,到底为何意?
可惜等她躺倒床上也没想明白。
地上的人沾着苦涩的药味,还带着血腥味。
季随此时格外的清醒,一双眼睛完全的暴露在黑暗中。
无论如何他都将继续走下去,没人可以叫停他。
他身上背着上万条的冤魂每日都在叫嚣着,渴望着来日吞噬仇人的鲜血。
他无法停下。
也没有理由停下。
无意识紧攥的拳头拉扯着方才被包扎好的伤势,血肉之间不断蠕动,鲜血犹如破竹之势再次蔓延开来。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或许他早已麻木,任凭着血液流失,来忘却过往丶慰藉心灵和喂养冤魂。
紧绷的身体,温热的血红和偏向床边的视线,组成了扭曲的他。
不远处的沈施亦睁着眼睛,此番行动,她更进一步了解季随,知晓了他的另一面,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交心,毕竟她也没有奉上过她的真心,还派暗卫监视他。
萦绕在她心中的疑惑,只能靠她自己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答案。
她还在纠结李神医究竟是不是季谖,季随为何会胡语,又是为何查到胡人酒肆,这时,传来一阵浓厚的血腥味。
沈施偏头望向季随的方向,似乎并没有什麽动静。
突然,在黑暗中,一道视线落到她身上,她知晓季随亦未眠。
沈施轻柔出声问:“适才闻到血腥味,可是你身上伤口复裂?”
想到这人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沈施起身点燃了烛台,端着走到季随身边。
李神医给季随换上的粗麻衣裳已然有几处泛红。
“忍着作甚,等着我明日给你收尸吗?”
她蹲下来,将烛台放在地下,盯着季随倒影着烛火的眼睛说道。
他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未曾想许久不见,你竟成了哑巴。”沈施任命起身去找此前与被褥一同送来的瓶瓶罐罐。
在她取药过程中,背後一直挂着一道视线,说不清楚暗含什麽成分,但或多或少会让她感到不适。
不过沈施能感受到季随自醒来後就十分的不对劲,罢了,她为人大度,便不与他计较。
然而,药送到他身边,他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她,赤裸裸地盯着她。
惹得沈施以为她脸上沾了灰,用手背蹭了一下脸颊。
如果在三更半夜,一个人不说话,紧盯着你,或许寻常人会惊恐大叫,但是沈施并不是寻常人。
她能感受到季随身上的异常,不安丶踌躇,或许他内心正在经历着无法明说地挣扎。
她选择吹灭了灯,将季随扶起来,摸着黑给他涂药。
屋内没有其他的声音,就算是一片漆黑,沈施也是闭着眼睛,只靠指心处传来的触感,摸索着将膏药涂在伤口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