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地是她游历时无意发现的风水宝地,静谧安宁,但又离镇子不远,日常所需皆可买到。
再请人在此建了几间小屋子,又围上一圈篱笆,摆上一套木制家具,便组成了她的小院。
而後,沈施在这番小天地里养花丶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这份难得的清欢,好生惬意。
揭开冒着热气的盖子,汤面还在咕咕冒泡,乳白色的汤底上面飘着薄油,用勺搅拌几圈,顺势捞上一块鱼肉,白嫩紧致,是今早才从小溪里抓上来的。
沈施浅尝一口,直叹鲜美!
又添上一把葱段,焖上少时。
趁此间隙,她到院中收拾着工具,倏地听见马蹄声与脚步声。
往院外看去,先是一双蓝白相间的靴子,沾了不少黄泥,站得笔直,再往上看一只手紧抓着包袱,另一只拽着缰绳。
一双略显局促的眼睛盯着沈施,手中握地更紧了些。
沈施沉默了片刻道:“进来罢。”
头些日子,她到镇上听到了些禅位的风声,只是不料季随会这般快找到她。
季随牵着马,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施身後,慌忙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叠宣纸,上面写满了字。
沈施坐到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见他手中卷着纸张,半天嘴里都没蹦出一个字,道:“你的马,将我的菜地踩坏了。”
“啊?哦。”他放开缰绳,将宣纸连同包袱放到木桌上,拿起倒在地上的农具,平地,扶菜苗。
沈施看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手摸着脖颈撑在木桌上,随意地翻动着摊平在桌上的宣纸。
上面写着过往一切的真相,与她此前的猜想大差不差,还有季随本人的自述,如何筹划丶实施,带着目的接近。
季随承认她接近沈施带着目的,可对他从始至终是真心以待的,甚至这份真心发觉得後知後觉令他不安,失控,他想向沈施坦白一切时,沈施已经被伤透了心,不再信任他。
“我也知道,你会恨我,怨我。”季随无法为自己辩驳,令沈施怨恨的事皆是他所作。
“因一己私心将你困在宫中十载亦是我之过,我不想失去你,连平乐都懂的道理,我不想也不愿去懂。”
“你离宫那日笑得明媚,我才幡然醒悟你非笼中鸟。”
“你走後,我只敢暗中打探你的消息,悄悄看上一眼,我知晓你大抵不愿再见我。”
“过去是我太过偏执自私,你应当厌恶极了,不想见我亦是应当,然我欠你一句道歉。”
“我心悦你无关任何人任何事,若是这份爱意令你不适,便将我赶得远远的罢。”
沈施忙不叠地合上,偷瞄季随蹲着没有回头的迹象,骨节上粘着泥。
她拍拍脸,因今年初夏来得过早而不满,想起今日只有鱼汤,不够两人吃,又钻进了庖厨。
她前脚进去,季随後脚就跟过来了,从她手中抢过菜,又将她半推着赶出来。
菜地里大部分都被还原的不错,只是後面那几株也太过潦草了,歪七扭八。
沈施没多想,掠过此地。
季随忙活完,出来找不见沈施,垂着头,手里的木箸打了折,而後瞧见沈施骑着马回来时,又奇迹般地复原了,随後被小心翼翼地藏到袖子里,再现身时是四截长短不一的木棍被扔到火竈里。
沈施扔了一双黑色靴子给他,还有一身衣裳,利落下马没多说话直径走到木桌旁坐下,问道:“还有一双木箸呢?”
季随摇摇头,无辜道:“不曾见过,我再去劈一双便是。”
勺子如蜻蜓点水一般轻碰了一下汤面,又被拿起,沈施头顶着热烈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喝着鱼汤。
“别看了,往後又不是见不到。”
轻快的声音飘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