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受她体温的影响,椭圆的水滴边缘开始坍缩,颤颤巍巍的,向着周辞锁骨的边缘蠕动,在即将坠落的时刻,又突然停住了。
江昼悬在愤怒与情欲之间的神经,就这样倏地颤了一下。
她骂了他,打了他,还一再戏弄他,他却在这一丝灼痛里得到了一种和理智相悖的快感。
雄性动物的本能在这认知中昂起了头颅,是一种近乎暴烈的,原始的征服欲。
他竟然想要伸手碾碎她锁骨上那滴碍眼的水珠,想用牙齿狠狠啃咬她颈上跳动的颈动脉……甚至于,有那麽一瞬,他産生了更卑劣也更不堪的想法。
他想用另一种更有破坏性的爽,来替代她口中的爽……好叫她下次发疯时堵住她的嘴。
江昼按了按太阳xue,忍不住替自己开脱。
或许暴力与情欲本就是同一条神经的两面,都关乎侵占和掌控的原始冲动。尽管这两者都被社会规范成禁忌,但仍然不影响它们在暗处媾和……越是被文明禁止的,越是身体所渴望的。
江昼的目光灼灼,周辞的背脊突然爬上一线细密的寒意,像有一条冰冷的蛇吐着信子,缓缓在她後背游走。
她在江昼漆黑的眼睛里读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像是愤怒,像是欲望,但更像是原始的,类似于捕食者的专注。
周辞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动物世界,隔着屏幕看蟒蛇绞杀猎物,也是这样冰冷,窒息,又带着诡异的缠绵。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抖什麽?”江昼忽然开了口,声音带着掌控者的戏谑:“打人的时候不是很有种?”
他说完手指一松,力道撤得干脆利落,像放走了到嘴的猎物。但周辞知道这不是仁慈,而是罪恶,是一种欣赏够了猎物惊惶和战栗之後,高高在上的赦免。
“签了吧。”江昼的下巴朝桌上的协议书轻轻一擡:“我们都理性一点。”
终究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周辞重新拿起那份协议,金额没变,离婚理由却已悄然改成了“性格不合”。
为了叫她签字,还真是有够迁就她的。
可争吵毫无意义,更何况她本就是个局外人。
她试图软化气氛,就像曾经应付陆景馀那样,将江昼诱入感性的场域。如果她能替“周辞”把赡养费争取到两倍或是三倍,也算不枉这场荒唐的穿越。
“再怎麽说也是七年,”她捏紧了协议边缘:“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七年?人心都是肉长的,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儿……”
“一点儿什麽?”
喜欢吗?当然不是。
周辞真正想问的是,在这七年的婚姻里,他可曾对“周辞”有过片刻的恻隐之心。但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即便是为了维护一个女人的尊严,她也不愿自取其辱。
江昼却像是抓住了某种反败为胜的契机,回答得极快,几乎不假思索。
“没有。”他声音冷硬,字字清晰:“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後,我都不可能会喜欢你。”
他眼神是深深的厌烦,还带着一股子疲惫:“周辞,你能不能别再这麽一厢情愿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周辞几乎要笑出声。
“你还真是……”她嗤笑,话音未落,身体却陡然一颤。
那颤抖起初极细微,而後迅速蔓延,像某种蛰伏已久的情绪终于冲破桎梏。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滚烫地滑过脸颊。周辞甚至来不及思考,胸口便已经骤然紧缩,剧烈的疼痛几乎扼住她的呼吸。
这不是她的情绪。
周辞愕然。
在这之前,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人!
是“周辞”,是那个真正的,属于这个世界的“周辞”!原来她一直都躲在她的身体里!
周辞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麽东西正在自己的胸腔里苏醒。不是幻觉,不是错觉,是真实的,像深水下的阴影一样缓缓浮出了水面。
周辞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低头看去,掌心的纹路竟然在视线里扭曲变形。
“我……”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破碎的抽气,心脏被无形的利爪攥紧,剧烈的绞痛令她不得不弯下腰。
这不是她的痛,却比任何属于她的疼痛都要更真实。一种滚烫的,撕裂般的痛楚,像一把钝刀在她的胸口反复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