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果真带了那位异族女子回来,或许还需另行收拾一处院落,供他们起居吧?
毕竟就算再心急,总不能回府当夜便同宿一室。
思虑至此,宁鸾叫来管事,将诸项事宜一一吩咐下去,神色平静,再无多言。
……
三日后。
宁鸾独倚高楼,凭栏远眺。
风吹起衣摆点缀的轻纱,带动腰带上的环佩叮当作响。
脚下是喧嚣坊市,一眼望去,各色房屋排列整齐,逐渐延伸为天际模糊的墨点。再远处,京州城墙高高立起,将一切纷扰和战乱尽数阻隔于墙外。
宁鸾向南面看去,墙外远处隐隐约约晃动着深红的旗帜尖儿,在黑压压的将士中格外出挑。
那正是世子归来的队伍。
宁鸾紧盯那若隐若现的旗帜,在楼顶沉默许久。
“慎之已过京州大关,今日便能回府了吧?”她低声问着,心中却早有答案。
高楼内,幕帘阴影中的侍女向前一步,面无表情回道:
“是,主子,世子大约今日未时抵达京中。按照寻常惯例,归来的将领须先入宫面圣述职,之后方可归府。”
宁鸾唇角掠过一丝自嘲,扭头看向隐在暗处的青霜。若世子府中有人在此,定会惊愕失色:
原因无他,只因青霜的容貌身形,竟与府中侍女青露的如出一辙。两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有着同样精致的眉眼,玲珑有致的身段。
而在众多相同中,唯一能区分她们的,是她们脸上迥然不同的神态。
世子府的青露,乐观明媚,喜怒哀乐全放在脸上,像是藏不住半点心事。下人们有时畏惧宁鸾的威势,便千方百计与青露交好,试图暗自打探世子妃近日动向。
殊不知,这本就是宁鸾有意纵容。
而眼前的青霜却恰恰相反。
人如其名,青霜面带寒霜,喜怒不形于色。单是站在那里,一眼对视,便能让人冻了眉毛,直叫面对她的人打一个寒颤。
此刻,青霜站在幕帘后,漠然垂首,静静等待主子的调遣。
“那随行之人……应当也一同回来了罢?”宁鸾望向楼外,一只朱红的鸟儿展翅,从楼顶滑翔而去。
“是,主子。按传回的情报所述,去往南部征战的将士们都在今日归京。”
“若有将军府的人递帖子来,你便告知来人,后日辰时,我于望春楼顶楼候时小将军。把小春台收拾出来,就在那会面吧。”宁鸾转身看向青霜,“此事你亲自去办。”
“再将望春楼藏珍阁天字匣中,那把新入的赤色宝剑也一并备下。”
“是。”
青霜行礼领命,从不多问一字。见宁鸾再无吩咐,她便悄无声息退归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外面的风吹得更喧嚣了些。
宁鸾双手扶住高楼漆红色的护栏,任耳边的鬓发抚上脸颊。再深深望了一眼城外舞动的旗帜,她长出一口气,利落转身离去。
……
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宁鸾端坐于前厅,静静等待。随手拿起案上的诗集小册,纸页发出轻微哗哗声,可往日里手不释卷,今日竟半句诗词也未能入眼。
盖碗里的茶水凉了又热,也不知道续到第几遍水,终于听到门房外小厮高声通传:
“世子回府!”
宁鸾指尖一顿,扔下册子,起身迎上前去。
程慎之踏着晚霞归来,身上玄铁铠甲未卸,绚丽的日光在铁甲上反射出冷冽的寒芒。他单手抱着铁盔,另一只手已迫不及待伸出,将怔愣的宁鸾揽入怀中。
低头埋过宁鸾颈窝,程慎之收紧手臂,铁甲冰凉得硌人。他沙哑着嗓音,过了好一阵,才委屈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