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喘不过气,指甲掐进掌心,却怎麽也挣不脱眼前这片滚烫的黑暗。
“十二娘?吴十二娘?”
有人在梦外叫她。
南枝的意识和梦境交缠,仿佛要融进那人的身体里,难以自持,深陷其中,无法彻底清醒。
“哗啦!”一盏清茶泼到南枝脸上。
南枝浑身冰凉,双目圆睁。
她如梦初醒,猛地倒抽一口气,像溺水者浮出水面,胸口剧烈起伏。
南枝缓过来後,擡起眼眸,只见赵渝冷冷放下白瓷茶盏,修长的指节还按在茶碗薄盖上,与梦中那只掐着她手腕的大手一模一样。
南枝喉咙一紧。
赵时安扯出手帕递给她,道:“十二娘,我们到京兆府了,快擦擦脸清醒清醒。”
“多谢少将军,可我……”
南枝举起包扎着层层细布的双手,冲他垂下眼眸。
“诶呀,我差点忘了,你手上有伤呢。”
赵时安将手帕对折起来,俯身凑近南枝,轻轻扫过上边的水珠,再滑到脸颊与耳後。
赵渝扫过两人的亲密举止,眉骨下的阴影骤然加深,别过脸去,端步走下马车。
脸上水渍被擦拭干净後,南枝先下车来。
她踩在矮凳上,因受伤的双手没法扶住车横,身子重心不稳,脑袋不偏不倚,撞上前面的赵渝。
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青檀沉水香,瞬间与梦境相融,此时的气息清淡,梦里却浓郁很多。
南枝吓得一激灵,後撤几步,差点跌坐在身後的赵时安怀里。
赵时安扶住她:“十二娘,你身子还好吧?要不先在马车里休息,一会儿再进衙门。”
“没事没事。”
南枝站稳後,忙向赵渝致歉:“我才睡醒,拙眼不识泰山,没看清楚跟前是赵……”
她喉咙滚动三次才说出完整的“赵府尹”来,继续道:“实在得罪了,还请赵府尹宽恕。”
赵渝略擡起手。
南枝下意识地微耸起双肩,侧过身子躲闪。
最後,他的指尖只是淡淡掠过,掸了掸南枝刚刚撞上的位置,负手于後,径直走进京兆府。
南枝长舒一口气,绕到赵时安身侧,跟着他往京兆府衙门里去。
赵时安看她吓得脸色苍白,笑问道:“十二娘,你好像很怕我长兄。”
南枝歪过脑袋,轻哼一声反问他:“少将军,难道你就不怕你的长兄?”
“他是我长兄,我有什麽好怕……”
他被问住了,想起平日与长兄相处的种种,旋即自嘲般笑道:“那我……还是有一点点怕的。”
後头推轮椅的小厮王珲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前边那几个引路的差吏听罢,也暗暗点头。
南枝与赵时安看着他们捣蒜一般的脑袋,相视半晌,不禁笑出声来。
看来这赵府尹在家在外,都一样令人胆寒。
远远走在前边的赵渝听得两人笑声,修长的指节紧握,又迅速归于静止。
一旁的推官杨承文上前躬身见礼,觉察到府尹今日眉间阴沉,说话声陡然放低,道:“回赵府尹,今早内侍省蒋公公门下小内侍持贴来宣,圣上召京兆府府尹经承天门持符入含元殿见驾,于政事堂议事。”
“嗯。”
赵渝颔首,进退思堂携上冠帽後入宫去。
後头的南枝与赵时安两人在差吏引领下,至刑事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