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境里,吴南枝的身体先爱上了赵渝。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想梦里的吴南枝如何逃离赵府。
吴南枝坐在床边,一看到那床褥就联想到她和赵渝在上边所做的一切,腾地一下站起来,坐在桌边的圈椅上,立马又腾地站起来。
这圈椅也不太干净,赵渝坐在上边,她被迫坐在赵渝上边,如若不好好吃饭,他会就地惩罚。
整个卧室,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
连地上都经历过一些难以啓齿的事。
梦里的吴南枝有几次差点逃出去了,她得仔细想想。
第一次是她有意顺着赵渝,任由他想怎麽样就怎麽样,装做很乖巧的样子,暗中给他下药,趁其不备,连夜跑出去,刚要翻墙就被赵渝抓住了。
第二次是她故意生气,跳进偏院附近的荷花内湖,赵渝把她捞起来,她哭着说自己要死了,就想出去看一看,被赵渝带到了马车上,想要逃的时候,被赵渝抓回来,在马车上惩罚了一次又一次。
那才是真的要死了。
第三次,她向赵时安求助,赵时安只将她当做长嫂,没有逾矩半步,更不敢真的帮她出逃。
不过,梦里她是赵时安的长嫂,现在不是啊!
南枝灵光一闪,按着梦中的方式,走到隔间的浴室里,浴室门窗紧闭,比卧室锁得还要牢固,浴室内的热水传导处是一根鎏金铜制水管,管子另一边就是热水房。
赵时安每日去给赵岭和宋秋晨昏定省的时候,会路过这里。
日落之後,就是昏省。
吴南枝在赵渝的卧室里等日落,坐在卧室里的书桌前,左翻翻右翻翻,从书架上最里边翻出了一本札记。
封面已经泛黄,看起来像是很久之前的了。
吴南枝随意翻开一夜查看。
景元十七年五月三日,她将于六月初三前往临州河,乘船泛舟,落水,入水将其救起,与其相遇。切记,勿要靠近临州河。
谨之谨记。
这是赵渝的梦境吗?
南枝记得这一年,她七岁,坐在游船上,被後边一个世家娘子推入了水中,然後有一个少年把她救起来了,她上岸後想要找到那个救人的少年,一直没找到。
吴南枝坐下来。
景元十七年六月初三日,她将于七月十三日乘车驶过宋家茶楼,马匹受惊,人仰马翻,与她同在车上,护其周全,入府为其侍从。切记,勿要靠近宋家茶楼。
谨之谨记。
这一日她不太记得了,在她的记忆力,好像没有这一段,吴南枝她记得有一次路过宋家茶楼的楼下,听到好几次哨声,她当时还问小厮哪里的哨声,小厮也不知道。
吴南枝继续看了几页,每一件事情都和自己对应上了,她上山祭祀,差点滚落山坡,她前往禅寺,吓得整宿睡不着,她新年差点被鞭炮炸了手……
她不知道赵渝是否真的如他所写的那样谨记了。
景元二十二年八月,她将于景元二十七年八月前往长安,于周府门前跌落阶梯,救之,入府,其欲逃离,放之,後又入军营,同塌而眠,至此沉沦其间,不可回首。切记,勿近之。
谨之谨记。
…………
景元二十三年八月,她将于嘉宁元年二月入宫,登于城墙上,一袭红衣映雪,擡手间万箭齐发,穿入肺腑。切记,近之则乱心志,勿近,纵情则招悔恨,勿纵,明知万箭穿心,勿入因果。
谨之谨记。
这一年,赵渝十五岁,梦见了两人的结局,一开始他只是不希望成为吴南枝身边那个任打任骂的侍从,後来不希望成为吴南枝的夫君,最後不希望进入和她的因果里。
勿近,勿纵,勿入因果……
这样的话,在他十三岁之後的札记里几乎都会出现,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落笔时的笔墨粗细不均,像是在给自己下定某种毅然决然的决心,却在下定决心的时候,手抖了。
吴南枝合上札记,放回原来的位置上。
她无法形容现在的感受,像是含着一颗苦涩的糖,她知道是糖,舌尖尝到的却是苦的,可咽下去又有一丝回甘,她讨厌这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并在心里责怪起带给她这种滋味的赵渝。
甜就是甜,苦就是苦,回甘能甜到哪里去?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不理解,赵渝已经下定了这麽多年的决心,为什麽今天他却不肯放手呢?
南枝看不透他,却看清了札记里的这个少年。
她不想辜负少年时的赵渝。
也不想接受自己梦境里的那个结局。
眼见日落已尽,南枝走到浴室里,对着铜管大声喊:“少将军!赵时安!我在这里!赵时安!救救我!我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