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白友杏终于大包小包地出院了,包小霜开着车,顺路去工商联大酒店接上她舅舅。他刚忙完一个零活,在一场婚礼里表演萨克斯独奏和口琴串烧,赚了八百块。
包小风现在挂靠在几个婚庆公司,跟几个本地老主持关系都熟,大活没有,小活不断,一场报价就是八百,再反两百给介绍人。平时也常被一些老年社团组织邀请去伴奏,指导,一个月平均下来,也有四五千的赚头,他留八百自用,剩下都交给包小霜家用。
接上她舅舅之前,包小霜的车又在工商联大酒店门口跟石墩子刮蹭了一下。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回了。
包小霜刚憋了一肚子气给保险公司打完电话,就看见她弟提了一只鲜榴莲上车,一问,花了快四百,包小霜顿时火上加火,牢骚了一路,说保险公司明年铁定要给她涨价,他竟然还大手大脚给白友杏买榴莲,三百多块,买排骨都能吃六顿,不过了?
包小风不爱闻榴莲味,打开窗透了口气,笑了笑说:“小杏爱吃,她爱吃就是一切。钱赚再多,不花有什麽意思。”
“她什麽不爱吃?她大饼也爱吃!”
“你啊,什麽时候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不仅需要大饼填饱肚子,还需要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他说完凑去逗他姐,“蹦擦擦,蹦擦擦……”
包小霜赶苍蝇似的一挥手:“去去去,一边蹦,我看你一天不整洋屁就难受。”
静了静,想起最近诸多不顺利,又说:“最近就是点儿背,杏,明天跟妈去学校,胡老师今天回来了,明天咱俩一块找他看看!”
“嗯!”
第二天,包小霜一早就拉着白友杏和包小风去了八里桥老年大学。今天学校正好排练市里庆元旦的比赛节目,女士大合唱《茉莉花》,包小风特邀过来拉手风琴伴奏。
家里的老帕萨塔在学校上坡顿了好几下才停稳在院子里,白友杏解开安全带一看,旁边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大切诺基,牌号是SB888。
这辆车她在平湖大酒店见过,是贺松柏叔叔家里的车,他就叫“松柏”嘛,车牌应该是他特意花钱买的,一看SB就知道是他。
果然贺松柏立刻从车上下来了,一下车,头顶横盖着的几条长毛就被风吹了起来,像几根招摇的海草。
随後,王海燕也从车後排迈下来。
两家正好撞上,贺松柏立刻展露笑靥:“包老师,您终于回来了?小白老师,这麽早就出院了?”
白友杏甜甜一笑,“是的贺叔叔,这是小手术,大夫也让出院了。”
“可别大意啊孩子,你一生病,小锦跟她爸爸都很担心。尤其她爸爸。”
包小风这时推开後座门,抱着手风琴踏出一只棕色皮鞋,他一迈,笨重的手风琴就从膝盖上滑了下来。
“小心!”王海燕冲过去,伸手一把托住了。
包小风的心悬了一下,但好在琴没事,他擡起脸一笑:“没压着手吧?这琴挺沉。”
“没事儿的。”王海燕微笑着,手向上一托,那琴随即被包小风稳稳抱住。
贺松柏站在原地,伸手一指,介绍道:“我爱人虽然文化不多,但自幼习武,舞个石锁,擒个小贼,都不在话下,这琴对她来说不算什麽。”
包小霜笑着,缓缓点头:“你们夫妇真是文武双全。”又问,“今天我海燕妹妹怎麽也来了?”
王海燕两手攥着,笑得有点腼腆:“我也来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课。”
“是啊。”贺松柏又冲王海燕一指,“她在家闲的没事干,不如报上两个班,还能提升提升。”
王海燕站在一边捋了下头发,不吱声了。
包小霜一听,想这也算是撞上了。
他们学校虽然不给老师下什麽任务,却也是拉一个学员报名提成学费的10%,报上几个班,算算也是笔不少的收入,起码,昨天买大榴莲的钱是有了。她虽没有杀熟的心,但送到她面前的钱却也没法视而不见,她若不理会,钱也就顺理成章进了别的老师的口袋。
她立刻热情地说:“那我今天来巧了,原本还想陪我闺女在家休息两天,但这不,马上到元旦了,学校正排练合唱,准备参加市里比赛,我又是团长,只能拖家带口地来了。这样吧,我带我海燕妹妹参观参观,学校的课毕竟太多,你们自己看,一时半会还真看不过来!”
“那太好了!海燕呐。”贺松柏手指一挥,“跟着包老师,我今天要学书法,已经有点晚了。”
“行了贺大哥,你快去吧,咱们都是什麽关系?别说是遇上了,就是海燕来了我不在,给我打个电话我也马上来。”
说完,包小霜跟王海燕挽着手,一起往教学楼走去。
今天风不小,包小风戴着墨镜走在一旁,提前给两位女士开了玻璃门,白友杏也溜着缝小步跟进去。
教学楼的走廊墙上,贴满了学校课堂及活动的风采照片,里面不乏包小霜和包小风的身影。尤其是一些合唱现场,包小霜都是指挥,包小风西装革履地站在一旁,有时是弹电子琴伴奏,有时拉手风琴。
包小风走到一个教室前,停下脚,回头道:“你们先聊,我先进去热热身,这天太冷,手指都冻得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