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流浪狗,有队员反应,镜梅桃源的情况有点不妙,一部分人觉得狗吃人很恐怖,要求将全部流浪狗处理掉,一部分人认为狗是无辜的,坚决不让他们动狗,重案队抓捕啃食尸体的狗,也遭到他们的强硬阻拦,下午动物保护组织丶各路网红已经赶到,视频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
南合市是大城市,这样的舆情必须重视,叶波很伤脑筋,网红和爱狗人士就算与案件本身无关,也已经严重影响排查了。而他们如今的举动很可能就在凶手的计划中,利用他们的阻拦丶抗议将水搅浑,警方的後续行动或多或少会受到限制。
而岳迁的分析也佐证了叶波的想法。
“曾老师跟我讨论过,让流浪狗啃食尸体在掩饰致命伤这件事上作用不大。”岳迁故意强调是法医的想法,他只是一个学习者,“那狗就有别的用途,朱坚寿这个人对人很大方,镜梅桃源的新邻居,造船厂的老邻居都这麽说,但他不喜欢狗,所以凶手用狗制造出这麽惊悚的画面。我猜,关于狗,後面可能还会有更重要的线索出现。”
叶波问:“比如?”
岳迁摇头,“我暂时还想不到,但凶手比我们更熟悉朱坚寿,他如果只是踹了狗两脚,好像还不足以掀起爱狗人士更大的情绪。”
“如果你是我,接下去你怎麽查?”叶波眼神犀利地盯着岳迁。
岳迁早就理清了思路,叶波是在考验他,他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主要可以分成三大块,第一,还是得在镜梅桃源深挖,凶手对这里的人口组成丶生活习惯,包括商户和住户的博弈了如指掌,那麽他也会留下痕迹。第二,查朱坚寿的三个姐姐,他能从一个普通工人变成南合市的早期富人,可以说全靠他的姐姐,朱涛涛又说她们和□□有关,她们的生意会不会牵连到他?但查她们有困难,得依靠外地兄弟单位配合。朱家还有个应该查的人物是朱涛涛的前妻林嘉寒,这个人我目前的感受是很单薄,云里雾里,但从朱涛涛的一面之词判断,她其实也有杀朱坚寿的动机,得先接触接触再说。第三,造船厂。”
说到这里,叶波打断,“朱坚寿和梅丽贤已经离开造船厂多年,生活轨迹都对不上了,造船厂还有详查的必要吗?”
“这一点我也比较犹豫,他们好像没有再回过造船厂了,和以前的同事邻居也联系得很少。”岳迁说:“但凉风喜膳这个糕点铺就在造船厂旁边。朱坚寿当年最喜欢上那儿买椰子糕,不仅自己吃,还分给其他工人。凶手很清楚他的喜好,特意去买了一大口袋,他也确实上套。这说明凶手可能是造船厂的人。”
叶波问:“那你打算主要跟哪条线?”
岳迁思考了一会儿,“第二条线需要上级安排,这个我够不着,镜梅桃源和造船厂的排查我都能参与。”
叶波笑了声,“年轻人,精力旺盛。这样,你今天在造船厂泡了半天,明天还是去造船厂,监控里那个人如果抓到了,你来审。”
岳迁回到宿舍时已经是凌晨了,屋里没开灯,他以为易轻已经睡了,摸黑打算洗漱,却发现易轻幽灵似的蹲在阳台上。
和尹莫相处久了,岳迁对这个世界的科学不是很相信,吓一跳,连忙开灯,“你蹲这儿干什麽?”
易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跟蘑菇成精似的。岳迁心里叫苦,周晓军说易轻很好相处,他接触下来这也不好相处啊。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又不好贸然提出换宿舍,这一天天的装神弄鬼,谁受得了?
如果身边必须有个装神弄鬼的,还不如是……
岳迁甩甩头,他真是累了,这想的都是什麽怪东西?见易轻不搭理自己,岳迁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洗完澡出来,阳台上已经没有“蘑菇精”了。岳迁看了看易轻的床,这人已经睡了。
岳迁也轻手轻脚躺下,在被窝里看手机,尹莫发了两条消息来,语气十分轻浮。
[纸人哥:你们派出所这回动真格,嘉枝镇已经没有我的生存土壤了。我今天又来市里找工作,没找到。你想想办法。]
[纸人哥:不回消息?是谁说了要帮我?]
岳迁坐起来,敲了一排字,但他实在太累了,没精力斟酌措辞,再说,案子一来他根本没有工夫帮尹莫找工作。
尹莫混这行的,需要他找工作?
岳迁有些气愤,懒得想了,倒头就睡。
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过了会儿,对面的床上却传来动静。易轻悄无声息地下床,来到他床边,黑暗中,像一团不详的雾气。
清晨,岳迁和周晓军等队员来到白苑街。白苑街这会儿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占道经营的摊贩,喇叭声交织,几乎没停过。岳迁和其他人分散,带着监控片段挨个去商铺打听有没见过视频上的人。这种基础排查相当耗时耗力,岳迁很久没有做过了,倒是很有干劲。
中午,岳迁都快走出白苑街了,奔忙一上午饥肠辘辘,在路边餐车买了份十块钱的自助餐填肚子。饭点,餐车边挤满了人,临时摆出来的凳子不够坐。岳迁挤来挤去,终于找到一个还能摆餐盘的桌子,直接蹲着吃。
同桌是四个装修工人,工作服沾满了油漆和尘土。岳迁扒了几口饭,饥饿感终于消退了一些,他拿出手机,笑呵呵地对工人们说:“哥,帮我看看,这位你们见过没?”
挨得最近的工人凑过来,“不认识,兄弟,你搞装修吗?”
岳迁说:“没钱啊,我要是买了房,就来找你给我装。”
工人们笑起来,年纪大点的伸手,“我看看呢。”
岳迁连忙绕过去,“哥,你看,见过吗?”
工人看了会儿,“哟,这好像是老文。”
岳迁心跳加快,“你再仔细看看,真是老文?”
工人招呼隔壁桌,“这个是老文吧?上周还跟我抢生意,这几天不知道上哪去了。”
“就是他,我这两天也没看到他。”
“跑路了吧,他头儿还找他呢!”
衆人看向岳迁,“老文是不是欠你钱了?”
岳迁当即打听到老文的老板,迅速解决掉午餐,往工人们口中的“船工茶馆”赶去。
打麻将的人都吃饭去了,茶馆里只有几人闲坐。“张老板!”岳迁大喊一声,一个壮实的中年人当即看过来,“你谁?”
“张老板,老文在你这吗?”岳迁拿出证件,张老板当即正色,“这老东西真犯事了?”
“他住哪里?”
张老板带着岳迁在老旧的巷子里穿来穿去,踹开一楼的一间门,气冲冲地说:“他跟我租的房子,一直就住这儿,这几天不见人,活也不干。”
岳迁拿到了老文押在张老板手里的身份复印件,他叫文橡,家住南合市川细村。张老板说,老文老光棍一个,几年前被老乡介绍到他这里来,他干装修,老文别的不会,只会帮着糊墙丶做清洁丶做饭之类的,好在人勤奋,不多事,哪知道居然能引来警察。
岳迁在简陋的出租屋里简单看了看,没有椰子糕的痕迹,张老板也说,老文这人节省得很,从来不会买零食。
岳迁立即将情报汇报给叶波,叶波联系川细村派出所,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去看看老文家是什麽情况。很快,村里传来消息,老文在家。
下午4点,岳迁在几乎要倒塌的房子里,见到了缩成一团的老文。见到这人的一瞬间,岳迁就感觉到,他不可能是凶手。
“2月25号,你去凉风喜膳买了3斤椰子糕。”岳迁来到他面前,点开监控,“这个人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