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精心挑选丶油布包裹的“雪绒”棉种深深埋入泥土。
对着幽深天池重重叩首,泪水无声滑落。
“地灵娘娘在上…求您…替我守着这些种子…穗禾…穗禾一定会回来!一定!”
小小的棉种,承载着心血与不甘的希望。
不远处,小石头用骨哨吹出奇异鸟鸣。
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翎鸟儿悄然落在他肩头。
小石头将一块刻着歪扭“猴头”的木条系在鸟足上,轻抚羽毛:“去吧,告诉金宝和狼王…我们走了…但我们会回来的。让它们照顾好自己。”
雪翎鸟轻啄他手指,旋即振翅融入夜空
山下的沈家庄园,气氛压抑如铁。
五名掌握核心璇玑秘术的匠师,被护卫以“紧急议事”为名,半拖半拽“请”入戒备森严的内院。
他们的家眷,由孔武护卫“护送”而来,形同挟持。
孩童的抽泣被母亲死死捂住,只剩压抑呜咽。
大人们面如土色,交换惊恐眼神,空气弥漫绝望的顺从。
与此同时,沈家庄园朱漆大门轰然洞开!
三辆奢华丶挂着沈记灯笼的宽大马车,在数十名持刀护卫簇拥下,大张旗鼓驶出!
蹄声嘚嘚,车铃叮当,沿着官道朝府城疾驰!
车厢帘幕低垂,隐约可见“沈厌”和“凌战”模糊身影——那是精心挑选的替身。
这支耀眼的队伍,如巨大磁石,吸引着所有潜在眼线,为真正的逃亡争取一线生机。
临山县衙後巷,僻静角落。
王仲卿喘息未定,脸上沾着赶路激起的尘土。
他焦急地等待着。
终于,县衙後门吱呀一声打开,霍县令在两名心腹衙役的陪同下,溜出来,脸上带着惊疑的神色。
“王先生?深更半夜,何事如此紧急?”
霍珩压低声音,目光在王仲卿和他身後两名沉默护卫身上扫视。
王仲卿立刻上前一步,将怀中那本犹带体温的名册和一卷契约文书塞进霍珩手中。
语速飞快却清晰。
“霍大人!事出突然,长话短说!东家感念大人筹建官营织造坊之诚,更体恤大人招揽匠才之急!特命在下,将沈记名下,除五位核心老师傅因家中有急事需随东家处理外,其馀一百三十二户匠户之契约文书丶历年考评丶擅长工项名册,尽数无偿转交大人!盼大人善加安置,使其人尽其才,勿负其能!沈家临山县的産业,已尽数托付于大人,望大人珍重!”
霍珩借着衙役提着的微弱灯笼光,匆匆翻开名册和契约,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这简直是天降横财!
他正愁新工坊缺乏熟练匠人,沈家竟将整个班底拱手送上?
还带着如此详细的档案!
“沈相公…沈相公仁义啊!请王先生转告沈相公,霍某定不负所托!这些匠户,本官必待若上宾,人尽其才!沈家産业,本官亦会妥善照拂!”
霍珩激动得声音发颤,紧紧攥住名册文书。
“如此甚好!东家交代,匠户们亦是沈记老人,还望大人多多照拂!我等还有要事,就此别过!大人保重!”
王仲卿抱拳,不再多言,带着护卫迅速转身,身影融入黑暗小巷,向着城外山巅方向疾驰而去。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凌夫人仁至义尽,剩下的,就看这些匠户的造化和霍珩的良心了。
他最後深深望了一眼匠户聚居区的方向,转身没入夜色。
子时更漏敲响,惨淡月光被厚重云层吞噬,大地陷入更深沉的昏暗。
真正的逃亡车队,在鹰嘴岩狰狞阴影下集结。
驮马四蹄裹厚布,所有人噤声衔枚,如同暗夜幽灵。
只有压抑呼吸与衣料摩擦的窸窣。
队伍沉默得可怕。
独臂杨思俭佝偻着走到巨兽獠牙般的岩壁前。布满老茧的手在冰冷粗糙丶布满苔藓的岩壁上摸索,触碰到几处看似天然的凸起凹陷,以特定节奏力道,或按或旋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