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谋定
栖霞坳深处,隐秘山谷营地。篝火跳跃。
杨思俭丶玄尘子丶周文清,三位老臣围坐,沈厌带着家人也回来检查。
沈泓送来调养身体的汤药给依然需要调养的周文清喝。
凌战抱臂坐在一旁的树墩上,看着小石头写字。
沈厌则在不远处,背对着衆人,在山涧清泉里清洗他的衣服,小蛮牛在边上帮忙。
“慈云庵的血,该凉透了。”
玄尘子拈着胡须,声音古井无波,如同在说一件寻常事,“陈啓年那条老狗,此刻想必是惊惧交加,正打着他的小算盘。”
杨思俭老眼微眯,精光内蕴,手指在膝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仿佛在拨弄无形的算珠。
“惊惧是真,算盘也是真。此人贪婪惜命,更热衷权位。慈云庵一掀,等于逼他表态。”
周文清:“是呀!要麽彻底倒向我们,要麽…等着被我们掀翻,或者被草原的马蹄踏碎。”
说到这儿,他眼角的馀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沈厌的背影。
在那位陈大人眼中,沈厌只是凌战的夫君,有“沈家工坊”的技术核心。
仅此而已。
“他最大的软肋,便是临州的位置和他自身的处境。”
周文清继续,声音低沉。
“临州毗邻草原,匪患丛生,位置比青州更敏感险要。他一个同知,守土有责,却无强兵。工部那些老爷们,连足够的战刀都保证不了,如何抵挡住草原的马蹄或悍匪的冲击。他比谁都清楚,若临州生乱,他第一个掉脑袋!此乃其致命死xue。”
凌战冷声:“所以,他只有两条路。要麽,死抱着工部那点指望,赌我们不敢杀官造反然後被清算;或者被草原人匪患掀翻;要麽,壮士断腕,彻底倒向我们,借我们的技术,稳固他的位置,甚至…谋求更大的功绩。”
“正是此理。”
杨思俭捋须,眼中是洞悉人心的了然。
“而他陈啓年,绝非甘于平庸丶坐以待毙之人!当年他能踩着黑风寨和棉衣功绩升上来,就证明了他的赌性和野心!慈云庵的血,会让他恐惧,但更会刺激他的赌性!他会算,会拼命地算哪边收益更大,风险更小。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倒向我们’这条路,看起来收益极大,风险…相对可控。”
玄尘子补充道:“首先,要给他一个‘不得不选我们’的理由,和一个看似‘主动选择’的台阶。惠风绸庄,就是饵,也是他第一个台阶。查封?他不敢!他怕彻底激怒我们,鱼死网破。他只会‘请’苏婉她们去‘协助调查’,既维持官威,又留有转圜馀地。此乃其求生本能,亦是权术惯用伎俩。”
周文清眼中精光一闪。
“第二步,便是给他一个‘天大的功劳’和一个甩掉烫手山芋的机会。慈云庵的血案,必须有个‘合情合理’的凶手,一个他陈同知能‘明察秋毫’揪出来的凶手。鄂水帮,就是最好的靶子。鄂水帮已被尽数消灭又在同一时间,构陷起来顺理成章。玄尘兄,你掌握的临州暗线,需在恰当时候,将那几条指向鄂水帮与慈云庵勾结的‘线索’,‘不经意’地泄露给他府衙里靠得住的刑名老手。要让他感觉是自己‘明察秋毫’发现的。”
他看向玄尘子。
玄尘子颔首。
“此事易尔。鄂水帮行事本就不密,尾巴不少。稍加引导,再‘配合’一些物证,足以让他‘铁证如山’。”
杨思俭接道。
“第三步,也是关键一步,逼他向兵部靠拢,并彻底绑上我们的战车。他怕工部责难?那就给他一个必须倚重兵部的理由!一个他无法抗拒丶且能让他觉得是自己‘高瞻远瞩’发现的理由!”
他目光炯炯。
“临州乃边防重省!匪患猖獗,恐有勾结外敌草原民族之嫌,已成心腹大患!此等危局,非强援不可解!而‘沈家’已帮他解决了鄂水帮。若再让他见到工坊的其它潜力,比如巩固边防,不仅解了燃眉之急,更可建不世之功!此乃社稷之福!”
周文清点点头。
“看得出来,陈啓年此人,擅钻营。只要点明此中关窍,他必会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主动上书兵部,极力强调临州之重丶匪患之危丶以及引入‘沈家工坊’的不可或缺!唯有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地站到我们这边,才能获得兵部的背书,也才能…保住他自己的脑袋和前程!他这封奏折,就是他心甘情愿递上的投名状,也是他自认为抓住的晋升阶梯!”
沈厌看向三位老臣。
眼中是绝对的信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更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怕自己的身份上达天听。
而这环环相扣的谋算,将人心丶时势丶权术运用到了极致。
“好。玄尘子,线索引导与风声散布,由你负责。”沈厌拍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