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的动作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便干脆利落地拿起膝上的短刃。
“有事唤。”
依旧是简洁的三个字,她转身,步履无声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沈厌看着空荡荡的床前,那硬邦邦的木凳仿佛还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他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在药膏的清凉和窗外初夏的虫鸣中,沉沉睡去。
沈厌的脚伤在玄尘子的妙药和凌战“铁面无私”的监督。
但凡他想偷偷下地,总能被她一个眼神钉回床上。
恢复得比预想快。
几天过去,肿消了大半,青紫也褪成了淡黄,拄着木杖已能慢慢在院子里踱步。
春耕彻底结束,山巅的日子在初夏的暖阳里流淌着宁静。
小石头每日沉浸在玄尘子为他展开的浩瀚典籍中,小脸严肃得像个老学究。
小蛮牛则变着花样在厨房忙活。
用新采的野菜丶山菌和猎到的野味,试图弥补心中的愧疚,把沈厌喂得红光满面。
这日午後。
沈厌正拄着杖,在院中看小蛮牛侍弄他那片宝贝药圃。
霜刃白狼懒洋洋地趴在药圃边的树荫下打盹,尾巴尖偶尔惬意地扫动一下。
突然,一阵急促而独特的丶带着金属颤音的振翅声由远及近!
“是雪鸟!”小蛮牛眼尖,指着天空。
一只雪白雪凌鸟如箭矢般俯冲而下。
稳稳地落在凌战早已伸出的手臂上,她熟练地解下雪鸟腿上的细小铜管。
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
沈厌的心,莫名地提了一下。
他拄着杖走过去。
凌战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
清冷的脸上看不出太大变化,但沈厌敏锐地察觉到她捏着信纸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瞬。
“杨老的信?”沈厌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凌战将信纸递给他,只说了两个字。
“来了。”
沈厌接过信纸,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熟悉的丶杨思俭一丝不茍的笔迹映入眼帘:
公子丶夫人钧鉴:
京中风动,旨意已临。
其一,北疆野牛谷。天使携旨至,明言“嘉勉”公子夫人安置流民丶开拓边陲之功,言辞颇多褒扬。然,“宣召”之意隐现,言及“待伯爷亲至,共商边策”。谷中沈骁和沈泓谨慎应对,以“伯爷远行未归”暂缓。天使驻谷等候,其随行鹰犬,暗窥谷中虚实。
其二,府城。旨意同日抵达工坊。明旨宣召“忠勇伯沈厌及夫人凌氏,即刻啓程,入京面圣述职”。钦差持节驻跸府衙,姿态恭谨,然步步紧逼,限令一月为期。工坊上下,皆在其耳目之下。
树欲静,风不止。天威难测,京城恐非善地。暗流汹涌,工坊丶野牛谷,皆成棋眼。请公子夫人速断。
杨思俭拜上
沈厌缓缓擡起头,望向凌战。
她正看着山下翻涌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刃柄。
“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厌低声重复着信中的话,声音干涩。
“道长一语成谶。这山巅的桃源……”他苦笑一声,“终究是镜花水月。”
凌战收回目光,看向他,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清晰地吐出四个字。
“避无可避。”
无需再多言,两人心意已明。
“收拾行装。”
凌战的声音斩钉截铁:“你拄杖能走,多带些种子和药材。”
三日後,天刚蒙蒙亮。
山间弥漫着初夏清晨特有的,带着露水清甜的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