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啓齿,最终还是厚着脸皮低声。
“我……我一个人躺着,心里有点没底。”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耳根发烫。
凌战脚步顿住,低头看了看被拽住的衣角,又擡眼看向沈厌。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深邃得如同寒潭。
似乎在仔细分辨他话语里的虚实,又像是在评估一个“任务”。
沈厌被她看得心跳加速,几乎想松开手。
然而,下一秒,凌战却真的转身。
拖过那张放在墙角的硬木方凳,在他床边坐了下来。
短刃被她放在触手可及的膝上。
“我在。”
她只说了两个字,目光便重新落回跳跃的火苗上,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一尊守护神像。
沈厌心头先是一阵狂喜!
她留下了!
她愿意守着他!
然而,这份喜悦仅仅维持了片刻,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取代。
凌战,就真的只是“在”。
她像一尊完美的雕像。
坐在那张硬邦邦丶毫无舒适可言的木凳上。
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火塘里燃烧的松明上。
确保火焰不灭,偶尔扫一眼膝上的短刃。
她的呼吸悠长平稳,神情专注而……平静。
别说嘘寒问暖,她连眼角的馀光都没朝他这边多瞟一下!
仿佛坐在这里守护火塘和她坐在这里守着崴脚的他,是同一件事。
沈厌几次试图打破这“完美守卫”的寂静。
“阿战……老道这药膏,凉丝丝的,倒是挺舒服……”
“嗯。”一个单音,毫无波澜。
“今晚……好像没月亮?外面黑漆漆的……”
“嗯。”
“小蛮牛熬的药……闻着就苦得倒胃……”
“嗯。”
一连串毫无感情的“嗯”字。
精准地堵住了沈厌所有试图开啓的话题。
他看着火光下她美得惊心动魄却毫无波澜的侧脸。
再看看自己裹得像粽子丶依旧隐隐作痛的脚踝。
这……这简直是块玄冰雕的木头!
他在这儿费尽心机“以病撒娇”。
人家倒好,直接进入了最高级别的“警戒值守”状态!
这凳子多硬啊,她白天劳作,晚上还这麽干坐……
心疼和不舍最终压过了那点想耍赖的小心思。
“阿战……”
沈厌长长叹了口气。
声音里带着真切的疲惫和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我没事了,真的。脚……好像也没那麽胀了。你……你回房去睡吧。这麽坐着,”他指了指那硬邦邦的凳子,“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
凌战的目光终于从火塘移开,落在他脸上。
火光在她眼中跳跃,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丶近乎困惑的微光。
仿佛在无声地问:不是你要我留下的吗?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只是仔细地看了看沈厌的眼睛。
确认他眼神里那份郁闷和坚持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