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鹰
栖霞坳深处的临时营地,血腥气虽被山风吹淡,但无形的压力却更沉。
营地一角。
远离主篝火和人声,一处天然凹陷被稍加改造,成了临时的地牢。
这里阴冷潮湿。
仅有一支插在石缝中的火把摇曳着昏黄的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在嶙峋的石壁上。
“王老实”——
或者说,魔窟掌刑酷吏,代号“剥皮匠”的孙茂——被粗大的牛筋绳捆缚在冰冷的石柱上。
他的断腕处被草草包扎,血迹渗透了麻布,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
眼神却依旧闪烁着怨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负责“熬鹰”的,是凌风亲自挑选的两名修罗卫。
他们如同真正的石雕,沉默地分立在阴影里,不言不语,不动如山。
唯一的变化,是每隔一个时辰,会有一人上前,用冰冷的清水强行灌入孙茂口中,确保他不至于脱水昏迷,不能入睡,却又绝不给一口食物。
火把的光芒被刻意控制得忽明忽暗,完全打乱了人对时间的感知。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
只有黑暗丶清醒丶寒冷丶饥饿丶断腕的剧痛,以及那两双在阴影中冰冷的眼睛。
後来又加人三班倒,持续不断地施加着压力。
孙茂最初还能咬牙硬撑,用嘶哑的声音咒骂。
但一天一夜过去,他的精神开始涣散。
咒骂变成了无意识的呻吟,眼神中的怨毒被深重的疲惫和生理性的恐惧取代。
他开始出现幻觉。
仿佛又回到了他施刑的地牢,听到了那些他曾施加于别人身上的绝望哀嚎。
“我说……我说……”
第二天深夜。
孙茂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声音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微弱,带着崩溃的哭腔。
“……给我个痛快……我什麽都说……”
凌风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火把的光晕边缘,声音冰冷如铁。
“说。关于那些被‘分流’出去的人,特别是卖到权贵府邸的家眷。”
孙茂剧烈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交代。
“是……是‘灰鹞’经手的……名单……名单在……在……”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在洪州城,‘锦绣阁’……後院……第三间厢房……东墙……砖……松动的……”
“买家都有谁?”凌风追问,语速不快,却带着迫人的压力。
“京……京里……礼部侍郎……张……张府……买了个绣娘……说……说是手艺好……其实是……是张侍郎本人……有怪癖……”
孙茂的意识似乎又有些飘忽。
“还……还有……河阳郡王……府上……买了个……识字的……说是管库房……其实是……是王妃……要找个……听话的‘眼睛’……看住郡王新纳的……小妾……”
他断断续续吐出几个买家府邸和买人的大致缘由,信息零碎,但指向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