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予看见了他,也不打断梁兴,反而应和着偶尔出声,“是吗?”“啊?太不应该了。”
厅中的殿下都听笑了,忍不住挑眉,羡予偷觑一眼殿下表情,强忍笑意。
梁兴终于发现了气氛不对,缓慢转身,挂着僵硬的笑容对主子行礼,而後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钟晰完全无视了他,径直略过他坐到了桌边,梁兴只好向小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羡予及时解救了他,“我还想吃豌豆黄,劳烦梁公公去和厨房说一声吧。”
“哎哎,这就去!”豌豆黄一时半会哪里做得出来,不过是给他找个借口,梁兴如蒙大赦,倒腾着小步就溜了。
钟晰并不戳穿,自然地伸手探了探羡予额头的温度,确认她体温正常後揶揄道:“你今日倒是胃口好。”
“我昨天就不发热了,”羡予乖乖地等他试好温度,转过眼珠看他,“先别说我,梁兴告的状看来句句属实啊?”
太子被拿捏得心甘情愿,立刻认错:“我错了乖乖,别生气。”
按照往常,羡予在太子府一般去殿下寝殿的起居厅和他一起用膳,但钟晰怕她出门吹了风,便直接叫人在砌雪斋备膳。
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纯粹轻松的相处时光,越临近出征,越是什麽都不愿去思考,只想活在此刻。
钟晰保证自己接下来肯定好好按时用膳,但其实也没两天了,三日後大军便要开拔,行军途中,包括到了烟州之後,太子也不敢肯定自己就能好好吃上每一顿饭。
就这剩下的两三日,还是因为钟晰知道要紧的事宜都已一一安排好,才敢在羡予面前做此保证。
但两人默契地都未提及,像是不愿打破这短暂的温馨。
第二日雪停了,难得还有一缕阳光,照在院内石桌的厚厚积雪上,更显得它晶莹松软。
刘安行一早来请脉,笑着说“小姐心情舒畅,恢复也快了些”,惹得青竹和延桂两个都带着明显的打趣目光去看她,眼神中都能读出起哄声。
刘太医总算肯放羡予出门,她倒是不急着出去玩了,算了算殿下回府的时间,打算去正殿等他回来。
还没等她慢悠悠走到正殿,钟晰就提早回了太子府,只是後面还跟着一串人,皆是身着朝服,看起来都是他的亲信官员。
羡予见过两三位,但这些人都不认识她,她估量着自己还要不要过去,停在了原地。
殿下倒是一眼望见了她,直接转向朝她这边走来。
身後一衆臣下疑惑擡头,顺着殿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那边站在一位身形清弱的女子,身上披着一件十分眼熟的鸦青色大氅,那分明是太子的服装。
衆人不敢再仔细辨认面容,齐齐偏头转身,看天看地看旁边的孔安。
孔安倒是毫无避讳地遥遥朝那位女子行了礼,这让衆人更加确定此女身份不凡。
这其中有两个知道的多些,比如去年夏天,殿下书房後间就偶尔能听见琴声,他们只敢在心中猜测那可能是太子宠姬,然後更加惊叹——太子那性子,也会对谁娇宠到这种地步吗?
只是後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那位不明身份的“宠姬”,书房也再无琴声,还以为人已经失宠,或者干脆没了。
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看殿下这上心程度,待太子亲征归来,他们估计就该对这女子换个称呼了。
钟晰牵着羡予往正殿走,“刚想去寻你,正好你就来了。”
那一堆官员还在不远处站着呢,寻自己做什麽?羡予对他投去疑问的目光,但钟晰并未解释,只是笑着让她坐到了正殿的一架屏风後。
这是一扇丝绢坐屏,因为两边的光线差别,屏风後的人能看清殿中人面,从殿中却只能看见屏风後一个模糊的人影。
跟着太子回府的七八个臣下依次进入正殿,羡予更是不解,再次看向殿下,无声做出口型询问:“我看他们做什麽?”
钟晰坐在另一侧的圈椅上,指着殿中站在最前方约三十馀岁的一人道:“这是参知政事,庄思文。”
庄思文原本和其他人一道低着头,不解殿下此举何意,老实候在原地。
但他不愧是一路钻研到这位置的人精,听到屏风後殿下朝身边人介绍的语气後,立刻反应过来殿下的意思,一撩袍子朝屏风後跪下,“臣在。”
羡予瞪大眼睛,仍然难以置信地看一眼跪着的庄大人,又看一眼旁边的殿下。
庄大人这一跪可是结结实实跪了两个人,他不可能不知道。
钟晰倒是非常平静地勾了勾唇角,接着给羡予介绍下一位,“这是兵部尚书,陶峰南。”
“微臣在。”
羡予眼睁睁看着叔父的直属上司也跪下了。
等到殿中那七八个人都介绍完,羡予觉得自己受到的震撼不亚于听见葛秀说她亲爹是锡德。这里的人可个个都称得上国家栋梁,真正手上握着实权的人物。
她僵硬地转头,就见殿下取下了自己腰间一块玉佩交到了自己手上,沉声道:“我离开容都後,若你遇上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带上我的玉佩去寻他们便可。”
随後钟晰转头面向屏风外,嗓音掷地有声,“见此玉佩,如见孤。”
殿中衆人再次伏身,“谨遵殿下令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