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净没再回应他,只盯着沈星渊的眼睛问:“义父给你玉简的时候,可还说过什麽话?”
沈星渊挠挠脸颊,将他攥着玉简的手往他怀里推。
“哥哥看。”
谢魇笑道:“看来他八成是忘了,才如此心虚。”
钟离净又问:“昨夜他来找你时,可有被其他人看到?”
沈星渊这回很快便摇头,按着眉头气闷道:“义父说不让别人知道,按我这里我就睡着了。”
钟离净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没跟老三说吧?”
沈星渊叹了口气,神色恹恹道:“三哥好久不来了,小玉来看我,说,三哥要忙好多事情。”
“小玉?”
钟离净倒不知道他身边什麽时候又多了一个叫小玉的人,分明两个侍从一男一女都姓白,曾经被白乘风所救,最是忠诚白乘风。
但说起此人,沈星渊眼睛就亮晶晶的,似乎是很喜欢,“小玉好!陪我玩,给我好吃的!三哥不好!三哥说小玉笨,说我也笨……”
钟离净想起来了,“是沈阙身边那个玉家小子。”
沈星渊不知道什麽玉家,迷茫又期待地看着他。钟离净也没什麽要问的了,捏着手中玉简思索了下,有些头疼地在储物戒中取出一把九连环塞到沈星渊手里,“玩去吧,不要乱跑,饿了就下楼找你的侍从。”
沈星渊也好哄,一把九连环就吸引了他的心神,拿上玩具回到竹梯上蹲坐下来,一边看鱼一边玩手里的玩具,也不会嫌无聊。
钟离净看他这样,按了按额角,暗叹一声,跟谢魇传音道:“白乘风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谢魇其实是有些好奇钟离净储物戒里怎麽会有小孩玩具的,话到嘴边,变作了一声温柔轻笑,“阿离若烦了,让我来看着他也行。我看阿离这个幼弟还行,天真纯质,对阿离也好,就当是提前学习一下照看小孩,等以後两颗蛋破壳也有点经验。”
钟离净没好气道:“你不会想跟他玩的,老四就只喜欢玩捉迷藏这一个游戏,躲起来你可找不到他,何况你们上回交过手,你觉得你现在这具分身能有把握打得过他吗?”
谢魇想想也是,“那算了。不过他待在这里会不会影响阿离修炼?他似乎也是半步大乘?”
“这倒无碍,老四还算听话,不会主动捣乱。”钟离净看着沈星渊天真的模样,倒琢磨起了另一件事,“回头找个机会让他修炼剑经。”
谢魇有些吃惊,“他?能行吗?”
钟离净眸光认真,“若我不在,他身负妖族血脉,在九曜宫只怕会被排斥,就算有沈阙在,沈阙自身也难保,更别提护着他。白乘风走了,我得设法让老四名正言顺留在九曜宫才行,还要让那些长老求他留下,自愿保住他,但这需要付出代价。”
谢魇迟疑道:“阿离想让他成为九曜宫最锋利的剑?其实阿离若担心,可以送他去岛上的。”
钟离净缓缓摇头,“不行,他是心智受损,但并非无可救药,他的机缘该在道盟,究竟何时来谁也不清楚,留在九曜宫是他如今最好的选择,否则……他怕是永远长不大。”
谢魇冷不丁笑起来,“都说长兄如父,阿离今日筹谋许多,对义弟也的确是尽心尽责了。”
钟离净岂能听不出来他在调笑自己,摇摇头懒得理他,便拿起手中玉简,面色冷淡下来。
可他并没有查看玉简内容,很快留将其收入储物戒。
谢魇不解,“阿离不看吗?”
钟离净道:“白乘风已经做出选择,下次再见,我们便会是仇敌,再看什麽也没意义了。更何况,他能让我看到的,不过都是他想要我看到的罢了,我不想再被蒙骗了。”
谢魇顿了顿,嗓音越发温柔了,“那便不看了,阿离安心调息吧,我帮你看着你义弟。”
钟离净神色缓了缓,轻轻点头,便闭目打坐调息。
沈星渊擡起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见他周身神力流转,漆黑眼底有些好奇,目光很快又警觉地落到钟离净手腕那只紫晶蛇瞳闪烁过暗光的银蛇镯,便低头继续玩玩具。
对义父和哥哥不希望他知道的事,他从来不多问。
晚些时候,顾行远传音过来,让钟离净放沈星渊那两个都有合体期的护卫进来,两人不敢上楼,在楼外廊下打坐,等待小主人下楼。
入夜时分,钟离净的房门被鹿灵羽敲响了。沈星渊蜷缩在竹梯下睡着了,手里还抱着那把九连环,谢魇叫醒钟离净,便听见外面鹿灵羽说:“师父,三师叔在院外求见。”
谢魇一听那声三师叔就猜到是谁了,“那个沈阙?”
钟离净缓缓点头,想到今日在执法堂见到沈阙时的境况,撤去神力起身,“我去看看吧。”
他让鹿灵羽去请人,回头看了一眼,擡手用神力将摇椅上的大氅盖在沈星渊身上才下楼。
鹿灵羽素来机灵,对九曜宫几个自己勉强能称师叔的人态度都不同,对白千仞他是能避则避,对沈星渊倒是好奇心更多,而对沈阙,他向来敬而远之,他见钟离净下来,立马溜到师父身後,半点不想近前。
说起沈阙此人,他对谁都很温和,堪称如沐春风,可惜有白乘风那一缕春风在前,又有三个厉害的义兄弟,他名声向来不显,但往日帮白乘风处理事务最多的还是他。
谢魇也听说过这位九曜宫圣君,沈阙修炼九曜宫剑道,在年轻一代中其实也有些名气,比起九曜宫圣君,更多人唤他灵虚剑主。
“阿离这两个弟弟都找来了,老四也就算了,这位又是怎麽回事?今日在执法堂时我看他的态度就怪怪的,他似乎不想让阿离当宫主……阿离,你往日与他关系怎麽样?”
“不远不近。”
钟离净走下最後一个楼梯,随口回应了谢魇,见沈阙起身走来要行礼,他开门见山道:“有什麽话就直说吧,你应当了解我,今日在执法堂你想做什麽,我不是不知道。”
沈阙脸上温和笑容僵了僵,偏头看向身後那玉姓青年,又看向一旁的鹿灵羽和白三长老,“大哥,今日之事,你知小弟也有许多难处,有些话不便外传,能否移步一叙?”
九曜宫这位灵虚剑主向来温和体面,今日难得在钟离净面前露出哀求姿态,钟离净脸上冷淡到底敛去几分,给他这个薄面往楼外走去。沈阙暗松口气,擡手示意身後青年与鹿灵羽二人留在楼中便跟出去。
钟离净走出门槛时,回头正好抓到那青年在偷看,似乎有些担忧丶有些胆怯,被他察觉後又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立马缩回龟壳。
虽说是同父同母,玉家这小子待遇跟玉无瑕丶玉清摇这两位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的天心宫宫主截然不同,连性情也完全不同,唯唯诺诺的。钟离净摇摇头,走向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