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奴婢就不知晓了,想必是夫人惦念表小姐,表小姐来家里做客半月之久,夫人亦是时时念叨着表小姐。”
这话一出,纵是兰姝也听出来其中的弦外之音,无非是说她一个外人,来徐家住了这麽久还不去拜见她这个未来婆婆。
“走吧,姝儿,我跟你一起去。”
“这,三小姐,夫人只邀了表小姐一人。”
绿裳当初在老太太身边一呼百应,纵使後来遇人不淑,磋磨了几年。可回了徐家,主子得宠,她的地位又跟着上来了,此刻她的语气强硬,似是想将兰姝逮走一般。
“哼,我竟不知,她秦氏如今越发得脸了不是,赶明儿这国公府岂不是要改姓秦了?”
秦可玉不会掐指捏算,不知晓徐冰涵在兰姝身边,但绿裳脑子灵活,明白徐冰涵如今盛气凌人。若她与兰姝一同前去,势必会搅和自家主子的事,便做主将她剔除在外了。
外嫁女的底气大抵来自娘家,可三小姐在徐家十几年来如同透明人一般。却不想一朝出嫁,不仅夫家看重她,就连二老爷都想百般补偿她。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故而她光鲜亮丽,一介平妻,竟能与诸多诰命夫人有来有往,徐府下人自然也不敢拿乔她。
“表小姐,您看……”
“涵姐姐,姝儿先去秦姨母那儿了。”兰姝吸了吸鼻子,她晓得秦氏怕是有话要与她私底下说,而且这怕是相当不好的训导,可她毕竟是徐青章的生母,她如何能反抗自己未来的婆母?
“也罢,姝儿,涵姐姐在挽棠阁等你,有事便让小瓷来通报姐姐。”徐冰涵口中的话虽是对兰姝说的,可最後一句却是在提点绿裳。
绿裳也是个人精,如何没听出来徐冰涵的弦外之意?但她这会却是如鹌鹑一般,一言不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存活于世,世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存在。她只一个婢子,万万是不敢同主子叫嚣的。
如兰姝所猜,秦可玉如今的确更为喜欢冯知薇。只是兰姝没料到的是,她刚踏入玉琦院的厅堂,便被按着臂膀屈膝下跪。
同为姨母,不说宛贵妃待她如亲女一般,便是不喜徐青章丝毫的肖氏,她亦是没有让自己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凌小姐,你可知错?”
坐在上首的正是兰姝日後的婆母,徐青章的生母,秦可玉。同兰姝初次与她相见时大为不同不同,她那粗糙的面颊和双手,将养了这麽长时间,虽不及兰姝肌肤这般吹弹可破,可也变得水灵了不少。乍一看,与保养尚好的肖氏不分秋毫,半点瞧不出来她曾在外庄上待了二十年,干了廿载春秋的农活。
兰姝方才哭过一场,此刻眼圈泛红,扇着羽睫颤了颤,她确实不知自己犯了什麽大错。
可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让上面的人更为恼怒,秦可玉眼神一眯,端着茶盏的手重重一放,屋里立时响起清脆的磕碰声。
紧接着她又像是想起来什麽似的,“好孩子,别怕。”
兰姝虽没擡眸瞧,可也知她这位未来的婆母,此刻正拉着冯知薇的手宽慰她,同她方才严声呵斥自己的模样天差地别。
“娘,薇儿无碍。”
是了,冯知薇早在她成婚之前就已进了徐青章的院子。她俩早已是婆媳,比她和宛贵妃更甚,俨然亲如母女。
“凌小姐,今日叫你前来,是想问问你,你还想不想与我儿成婚?”
兰姝不明所以,她原以为秦氏叫她来是要规训她几句的,可眼下听她这番话,却似乎与她所想偏差甚大。
见兰姝呆呆地怔在原地,秦可玉没好气地继续说,“凌小姐,我知章儿对你痴心一片,故而你进府这麽久,我也未曾唤你来我跟前立规矩。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利用他对你的宠爱,竟想除去我的宝贝孙子。”
“姨母,姝儿没有……”
想必人人都会为自己身上的脏水分辩几句,兰姝听到此处,心中也明了秦氏唤自己前来的目的。
“你还敢顶嘴,若不是你整日里在章儿面前惺惺作态,章儿如何会找来大夫,竟要瞒着我打掉薇娘肚里的子嗣?你还未进我徐家的门,小小年纪便有一颗蛇蝎心肠,赶明儿岂不是要离间我和章儿母子感情?”
同为妾室,自是有着诸多同理心。徐青章的做法,与当年徐致的想法不谋而合,果真是父子,一样的痴情,也一样的狠心。当年得知她有身孕,徐致为了哄芙蓉苑那位高兴,也是想一碗堕胎药给她灌下去的。他瞒着老太太私底下来自己面前说,虽然日後她不再有子嗣,但徐家会给她一笔安身立命的银钱,让她一生吃穿不愁。也就在她生无可恋,乖顺地端起药碗之际,老太太派人将她接了去,照顾了她旬月之久,让她肚里的金疙瘩终是呱呱落了地。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2]过去的虽已过去,可伤痛还在,是以她听见采荷来自己跟前报信,便恼上了兰姝,将她这二十年的怒气都想撒在下面这女郎身上。小瓷被辖制住了,根本不得去以徐冰涵面前通告,只能眼睁睁瞧着兰姝被侮辱。
兰姝再次被她的疾言厉色吓住了,便是祖母,亦或是爹爹和娘亲都不曾这般辱骂于她。
徐青章急匆匆赶来之时,便瞧见那些五大三粗的粗使婆子拎着满脸泪痕的兰姝,地上歪七扭八置放着她的绣鞋,此刻还正欲扒她的锦袜。
那锦袜是他前几日亲自挑的布料,绣以祥云,希望她无拘无束,日日喜乐。而如今,他的娇娇儿却被这些下贱的婢子揪着双手,露出两节如藕般的皓腕,不知还要如何折磨她。
“滚开。”
男子怒极,喘着粗气,上前一脚一个婆子,那两个粗使婆子哎哟一声痛到满地打滚。
“秦夫人这是要做什麽?”徐青章心里憋着火,便连母亲都不愿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