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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沙鲁克篇－3－诡音初啼于星海（第1页）

千喉之域的时间流逝，如同其洞穴深处永不间断的回响，难以精确度量。对沙鲁克而言，距离那次与远古噪灵的生死搏杀，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就在昨日。那场战斗在他身上留下了无形的印记，并非伤痕，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更加内敛而锐利的气质。他头顶的红黑巨角色泽愈深沉，仿佛吸收了那场战斗的余韵；胸前的白色声波结晶纹路，在原本繁复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些细密的、如同闪电般分岔的纹路，那是他意志高度凝聚、释放出那决定性“否定”脉冲时，能量在他生命回路中留下的永久刻印。

他依旧孤独，但这份孤独不再充满迷茫和对外界的疏离感，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苦行僧般的专注。戈尔汉长老在得知他成功从泣血之喉生还，并“平息”了远古噪灵后（沙鲁克并未详细描述过程，只简单提及“找到了让它安静的方法”），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惊叹，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戈尔汉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潜力已经越了他所能指导的范畴，千喉之域这片小小的池塘，再也无法容纳这条即将化龙的潜蛟。

沙鲁克的声波探索并未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系统和具有目的性。他开始有意识地整理自己收集到的无数声波“样本”，尝试将它们分类、解析，理解其背后的物理规律和情感映射。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模仿和重现，而是开始尝试“创造”——创造全新的、自然界中可能从未存在过的声波序列，测试它们对不同物质、能量乃至生命体的影响。他在低语摇篮边缘一处更为偏僻、被他命名为“谐振坩埚”的天然半封闭腔体中，建立了自己的“实验室”。这里岩壁的声学特性极为特殊，能很好地约束和反射声波，减少能量外泄。

一日，沙鲁克正沉浸在一项新的实验中。他试图将“大地心跳”的深沉低频，与某种能引植物快生长的、充满生机的特定高频脉动进行融合，看看能否产生一种促进光苔繁殖的“生长谐波”。他全神贯注，喉咙深处的声囊以极其精微的幅度调整着震动，双手虚按在空中，指尖仿佛在牵引着无形的声波丝线，将它们小心翼翼地编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嗡鸣，与一种尖锐但又不刺耳的、如同初春冰裂般的细微音响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不宁又带着某种期盼的复合频率。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突兀的、完全陌生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粗暴地闯入了沙鲁克高度专注的声波感知领域。

那不是千喉之域任何一种已知的自然之声，也不是回音编织者们惯用的声波脉冲。这是一种尖锐、规律、带着明显非生物特征的、高频的能量波动噪音！它来自……上方！来自千喉之域那被认为是永恒岩层“天空”的方向！

沙鲁克的实验瞬间被打断，融合中的声波失控，在谐振坩埚内引了一阵短暂而杂乱的共鸣，震得几片松动的岩屑簌簌落下。但他此刻完全顾不上这些。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金橙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头顶的巨角以前所未有的度和精度调整着朝向，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天线，全力捕捉和解析着这来自天外的异响。

那噪音并非单一来源。它是由多种不同的、规律的能量波动混合而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低沉的、仿佛巨兽呼吸般的背景嗡鸣；几种间歇性出现的、短促而尖锐的、像是金属刮擦的脉冲；还有某种更加隐晦的、仿佛在扫描探测的、频率快变化的扫描波！

沙鲁克的心脏第一次因为外界的声音而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尽管那噪音中蕴含的、冰冷的非生命感让他本能地警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好奇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这声音，与他所熟知的一切声波都截然不同！它来自星球之外！来自那片族人们只在古老传说和戈尔汉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的、无垠的星海！

他立刻终止了所有实验，将全部的感知能力都聚焦于这天空的异响。他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记录、分析着每一种陌生的频率。他能“听”出，那低沉的背景嗡鸣源自身躯极其庞大的物体，那短促的脉冲代表着某种快的、重复性的机械动作，而那扫描波……则带着明显的探查意图，如同无数无形的触手，正在抚摸、探测着千喉之域的表层结构和他从未到达过的、星球之外的虚空。

这异响持续了大约小半个标准周期（沙鲁克凭借自身生物钟和声波环境的细微变化模糊判断），然后开始减弱、远离，最终消失在感知的边缘，只留下千喉之域原有的、此刻显得格外“寂静”的自然回响。

沙鲁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星海……是真的存在的。而且，星海中的“存在”，会出如此……复杂而有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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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经历，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一扇通往更广阔世界的大门。他开始更加频繁地“仰望”天空，尽管看到的只是岩层，但他的声波感知却仿佛穿透了岩石，延伸向了那无垠的虚空。他期待着，那异响再次出现。

他的期待没有落空。

在随后的几个周期里，那天空的异响又出现了数次。有时遥远，有时似乎近在咫尺。沙鲁克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异响并非随意游荡，它们似乎在系统地、有目的地扫描和探测着千喉之域，甚至有一次，一种极其强烈的、带着明显穿透性的扫描波，几乎直接穿透了低语摇篮上方的岩层，让沙鲁克感到一阵短暂的、仿佛被无形目光窥视的不适感。

族人们也开始不安起来。即便是那些对声波感知不那么敏锐的普通编织者，也隐约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空气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压力”，那是高能量场扰动自然声波环境的结果。拉索、莫格他们不再有闲心来找沙鲁克的麻烦，整个族群都弥漫着一种紧张和迷茫的气氛。只有戈尔汉长老，在几次天空异响出现时，会站在洞穴的高处，巨角朝向天空，出悠长而沉重的、仿佛叹息般的声波，其中蕴含着沙鲁克暂时无法完全理解的、复杂的历史回响。

终于，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了。

那是一个与往常并无不同的“日子”（千喉之域没有昼夜，时间以能量潮汐和生物活动周期来模糊划分）。沙鲁克正在谐振坩埚尝试改进他的“生长谐波”，突然，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而尖锐的警报声（他后来才知道那是警报）如同无形的尖锥，刺穿了千喉之域的声波背景！这警报声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岩壁本身渗透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紧急意味！

紧接着，是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接近的、巨兽呼吸般的引擎轰鸣！那声音如此之近，仿佛就在低语摇篮的正上方，震得整个洞穴都在微微颤抖，岩壁上的苔藓光芒剧烈闪烁，细小的碎石和灰尘从头顶簌簌落下！

“生什么了？！”

“天空！是天空的声音！”

“它们来了！它们终于来了！”

混乱的、充满恐惧和惊慌的声波脉冲在族群中炸开，如同受惊的鸟群。

沙鲁克冲出谐振坩埚，看到低语摇篮已经乱成一团。年幼的编织者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出恐惧的颤音；成年战士们则聚集在一起，巨角朝向天空，出充满警惕和敌意的、杂乱无章的威慑性声波，但这些声波在那巨大的引擎轰鸣面前，显得如此微弱和徒劳。

戈尔汉长老站在人群前方，他的声波相对沉稳，但也能听出其中的凝重：“冷静！所有族人，向‘沉寂圣堂’转移！快！”沉寂圣堂是低语摇篮最深处的一个天然避难所，其岩壁具有极强的声波吸收特性。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非自然的光束，如同天神投下的长矛，猛地撕裂了低语摇篮上方某处相对薄弱的岩层！坚硬的岩石在那光芒面前如同奶油般融化、汽化，露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泛着红热光芒的窟窿！透过窟窿，沙鲁克和所有回音编织者，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天空——那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岩层，而是无尽的、深邃的、点缀着无数光点的黑色虚空！

而更让他们震撼的是，悬浮在那虚空之中，遮挡了部分星光的，是一个庞大、狰狞、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梭形物体！它那巨大的引擎喷口正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之前听到的所有异响，源头正是这个庞然大物！

几艘更小的、流线型的飞行器如同金属蜂群，从母舰的腹部弹射而出，灵活地穿过窟窿，进入了低语摇篮的空域！它们底部射出强烈的探照光束，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惊慌失措的回音编织者们。

沙鲁克仰着头，巨角捕捉着一切声音——引擎的轰鸣、飞行器旋翼的呼啸、一种从未听过的、似乎是来自飞行器内部的、短促而规律的“滴滴”声，还有……一种经过扩音设备放大的、冰冷而威严的、用一种他从未听过但却莫名能理解其意义的语言出的宣告：

“注意，未知星域土着生物。我们是阿瑞斯星银河巡逻军第七侦察小队。依据《银河文明接触法案》，你们已被置于军事管制下。放弃无谓抵抗，接受扫描与评估。重复，放弃抵抗，接受扫描！”

阿瑞斯星？银河巡逻军？这些词汇如同陌生的音符，冲击着沙鲁克的认知。但他能清晰地“听”出那宣告声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和居高临下的姿态。

飞行器在低语摇篮上空盘旋，强烈的光束锁定了一个个四散奔逃或僵在原地的回音编织者。一些飞行器降低了高度，舱门打开，从中跃出一个个身影。

那些身影穿着统一的、线条硬朗的银灰色金属护甲，覆盖全身，头盔上是闪烁着电子光芒的目镜，手中握着造型奇特、显然并非冷兵器的能量射装置。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充满了机械般的效率感，与回音编织者们依赖声波和本能、略显原始的行动方式形成了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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