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又是衬衫又是西裤,浑身正经得像上一秒还在华尔街敲定亿万合同的精英聒噪男又是从哪里冒出来捣乱的?
“……好久不见。”川濑久夏握紧手中脱到一半的手套,低下头轻声说,“天海前辈。”
“真的是你啊小川濑!”被唤作天海前辈的青年喜出望外,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的装扮,又深深皱起眉,“不过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在食堂打饭?你不是……”
“没什么。”川濑久夏忽地高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问题,口罩下的笑容分外勉强,“天海前辈,你要吃晚饭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那股玩世不恭的气质突然从青年周围消失了,他敛去笑容,黑眸沉沉:“你现在不会是个体育社团的小小经理吧?”
这话里轻佻的意味快要溢出来,月岛萤怎么听怎么不爽,他面色不虞地插嘴:“喂,请你尊重我们的经理。”
青年根本没给他眼神,仍然质问着不敢与他对视的少女:“是真的?当初老师可不是这么给我说的。”
“和老师没有关系,和谁都没有关系。”川濑久夏深吸一口气,扯下手套仔细叠好,“前辈,如果只想来打嘴仗的话,恕不接待。”
“不是……”青年一时愣住,竟下意识地抓住了她伸出来拉下窗口玻璃的手腕,“小川濑,能出来和你聊聊吗?再怎么说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叙叙旧什么的……”
“喂喂!”黑尾铁朗起身朝他喊到,“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您哪位啊?”
处在漩涡中心的川濑久夏垂眸,挣脱掉青年形同虚设的束缚,向一步步朝这里走来的黑尾铁朗和月岛萤摇了摇头:“不劳大家操心,他是我朋友,我……”
小幅度活动着手腕,她抬头对上青年的视线,叹气道:“我马上出来。”
青年直起身,先前的焦躁荡然无存,他后退几步,朝众人行了个标准绅士礼。
空气中的火药味并没有因为这一意义不明的造作礼节而削弱半分,黑尾铁朗板着脸,眉心皱起的幅度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正要开口,川濑久夏却已经换好衣服从后厨走了出来,青年抬脚就要离开,她只好匆忙地朝众人笑了笑,转身就走。
“不是这人谁啊?”不仅一句解释都没捞到,还第一次被川濑久夏无视了,黑尾铁朗此刻的心情不甚美好。
月岛萤闷闷地走到餐桌旁落座:“赤苇学长应该认识吧?”
拜托,幼驯染总得给点力吧。
“完全不认识。”赤苇京治严肃地摇了摇头。
“那是她师兄吧。”
一道懒洋洋的声线插进来,孤爪研磨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脸上毫无表情。
“师兄?”几声疑惑错落响起。
“以前,小夏还在弹钢琴的时候,我在她老师的一场演出上见过那个人,他们一起弹了首曲子,我印象很深。”
孤爪研磨用眼神扫过众人,将面露茫然的几位重点怀疑对象暗暗记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
他摁下画面暂停的游戏机,满血boss被一击毙命,屏幕上跳出胜利结算的界面。
“那人叫天海蓝。”他淡淡道。
“所以呢?天海前辈,你要和我聊什么?”
距食堂几百米远的绿植连廊内,川濑久夏率先将一路的沉默打破。
大闹食堂一场的青年没个正形地靠在铺满了藤蔓的石柱上,月光在他眼下汇聚成小小的三角形。
“小川濑。”天海蓝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啊。”
川濑久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您能别那么轻浮吗前辈?再这样浪费时间我就回去了。”
“回哪去啊?”天海蓝收了些散漫,朝四周看了看,“说真的,我是回来给古典乐部当特邀老师的,但你怎么会在森然?”
她走到青年身旁,挑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是排球部的经理啊,跟着学校来森然暑期合宿。”
天海蓝眉间的不解越聚越深:“小川濑你……和排球?这也太……”
少女和他坦然对视,左右不过两三年,川濑久夏的身影和他记忆里那个笑不及眼底的女孩竟已经无法重合了。
这种改变总是叫人喜闻乐见,天海蓝耸了耸肩,掐灭那点聊胜于无的好奇心,清了清嗓道:“那钢琴呢?真不弹了?说不弹就碰都不碰一下了?”
川濑久夏的身形僵住一瞬:“我还在想你要再寒暄几句才会扯到钢琴上……没有彻底不弹,只是没参加比赛了而已。”
她摊开掌心,借着月光和青年垂在身侧的手相比:“听说天海前辈已经顺利升上老师在的大学了?前几个月还在肖邦比赛上看见你了,恭喜你,前途大好啊。”
“那你的前途呢?”已经在国际上小露头角的新锐钢琴家天海蓝没理睬她的追捧,恨铁不成钢地说,“好不容易才遇见一个天赋和我差不多的人,结果你说不弹就不弹了,真是……把我气得不轻!”
川濑久夏无所谓地笑笑:“谁让我就是没你那么喜欢钢琴嘛……都三年了,前辈你还没消气啊。”
“至于前途……”她望着天空中那轮清凌凌的圆月,“我以后会出国留学,读什么专业还没想好……”
不知哪个字眼又刺激到他了,天海蓝忽地精神一振:“出国!那你是不是要写文书!写文书就要获奖经历!要获奖经历,那你就可以去比赛了!”
推理一气呵成环环相扣,川濑久夏一时间甚至挑不出破绽来,愣怔半晌,她还是只能错愕地蹦出几个疑惑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