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需要被这样其他人以拯救的名义趾高气昂地纠正谬误。
“同情”两个字从喻舟晚口中说出,带来剧烈的刺痛,在此之後,我努力寻找真正爱她的证据,可她看上去格外疲惫不愿再面对,挣脱了我的手,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一副不愿搭理的样子。
“那天我说完自己要去米理之後,我忽然意识到,未来规划中应该不该没有你的位置,我会去争取,但是我不希望姐姐觉得我从来都不在乎,觉得我们以後肯定会分开,现在只是临时起意想玩弄你,不是这样,姐姐,我想和你有以後。”
不管喻舟晚听不听,我还是要说。
“那她呢?”喻舟晚把脸埋在被子里,说话瓮声瓮气的。
“不重要。”
“为什麽不重要?”她倏地坐起,“你对一个曾经要把名字纹在身上的人都可以觉得不重要,因为遇到我,又想丢掉她了,那是不是我也会被随时……”
她捂住自己的嘴,不是用手,而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最坏的可能。
“那如果我说,这个纹身存在的意义是因为你,姐姐,你会相信吗?”
我侧身跪坐在喻舟晚身边,在裸露的後背上,指尖缓缓地写下两行字母:
Amare
Amaro
“姐姐,前者是‘爱’,後者是‘痛苦’,”收回的手指落在她的手背上覆住,十指相扣,“爱与痛苦,本身就是并存的,但最终到底是谁,我太怕痛了没有纹完,这注定是和无法挑明的答案……但是跟你,我希望是前者。”
“那我现在会想要……”喻舟晚坐起身,她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痕,“所以能给我吗?”
“给什麽?”
“你女朋友的身份。”
“可你明明已经以姐姐的名义得到全部了。”
“但我就是想要。”亲吻嘴唇的动作尤为轻柔,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想要占据爱存在的一切形式。
“我答应你。”我说。
喻舟晚凑过来,像小动物似的蹭蹭鼻尖,表达她对忽然笼罩的亲密关系无所适从。
在这个节点,理论上要该发生些惊天动地的丶至少称得上是“重要”的事件,以此见证亲密关系确实被推动着向前的事实,但两人在四目相对中始终保持沉默,迟迟没有推动下一步,在相顾无言片刻後,默契地同时露出笑容。
能想到的全部亲密行为逐一闪过,却没有哪个配得上此刻要给予对方独一无二身份的郑重其事。
“在想什麽呢?”我问她。
“我在想……今晚是不是就能抱着你睡觉了?”
“有哪天没一起睡?”我正认真地想着,她的身体忽然贴紧,我枕在她的腿上,面对喻舟晚嗔怪的眼神,才意识到刚才不经意间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口。
“前天没有……”她突然变得斤斤计较,“昨天很累,太困了,也没有。”
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比之前有了一丁点儿进步,至少没独自生闷气了。
我竟然觉得有点儿心安,现在她应该不会因为积攒的负面情绪不由分说地躲起来逃避问题。
出于回应和肯定的目的,我主动亲了亲喻舟晚的手腕。
她条件反射地缩回去,没几秒钟又将手臂搭在胸口,明显是为了故意讨好才要把脆弱敏感的位置暴露出来,擡手替我整理好垂在眼前的发丝,一绺一绺重新理好。
贴的过近,感觉到她手腕挥动时带起的微小气流,抚在额头和鼻梁上。
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表达喜欢或者作太多口头承诺。
始终觉得和喻舟晚之间的对话具体要说什麽并不重要,毕竟能用肢体接触表达足够的亲密,要刻意美化一番再用语言说出来,多此一举。
但好像喻舟晚对我的话极其珍惜,眼睛亮晶晶的,神色缱绻安定,反复地回味那一串类似告白的每个字,一旦发掘和内心想法互相印证的隐藏佐证,互相交缠的指节就绞得更紧,表达微小的喜悦。
我对刚才的毫无心理预期的陈述并不满意,总觉得许多话说得太过轻浮,几乎是见缝插针地以回答问题的方式,一股脑儿地把所有疑似鱼饵的心事都抛出来。
许多想等待正式场合开诚布公的秘密——比如关于要挽留她的真实原因,比如有关纹身的事情,就这麽轻飘飘地被坦白,随即被欣然接受,使得这个话题画上句号。
略微有点儿小小的失落,总觉得该激起更大的波澜和更加正式的台词才配得自己停滞许久的踌躇。
幸运的是,最终结果还是好的,她很喜欢。
反复寻找合适时机说出口的心事居然只需两步——我负责说,然後她选择相信。
但好像……提出“女朋友”这个涉及到人生大事的关系,如此重要的事,同样也是两步——她提出想要,然後我答应。
简洁得过分,甚至可以说单调了。
还是不甘心……觉得还是该有些仪式感,是该将静谧的气氛往更深处推进些。
然而或许是刚才一股脑儿倾吐了太多,我现在没办法再组织语言找话题,干脆放躺在喻舟晚身上等她主动开口。
“你喝不喝酒?”
“不要,”我拒绝,“我不喜欢酒味。”
憋了半天才想出这麽个提议,话音未落就被拒绝,喻舟晚扫兴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