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之厚重,厚德载物悟包容
当项易的脚步离开第四阶石台,踏足第五阶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踏碎了某种轻盈的界限,从火焰的躁动与跃动中,一步坠入了凝固的深渊。
前一刻还在与焚天煮海的暴烈抗争,下一刻,整个世界的声音、色彩与动态,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摁下,归于一种极致的“静”与“重”。
这不是寻常的重量,而是作用于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灵力、乃至每一丝神魂的恐怖压力。仿佛整个青莲禁山的重量,在这一刻都浓缩到了这方石台之上。项易只觉得身体猛地一沉,骨骼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周身的混沌星力运转瞬间变得滞涩无比,如同在粘稠的琥珀中挣扎。他不得不立刻催动道基,将更多的灵力灌注双腿,才能勉强站稳,仅仅是维持站立的姿态,消耗便远之前任何一场激战。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垠的、单调的黄土平原。天空是浑浊的土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弥漫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尘埃。大地是干涸皲裂的,纵横交错的裂缝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深不见底,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沉重。远处有山峦起伏,但那山峦的轮廓也显得异常圆钝、厚重,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地平线上,散着永恒不变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大地的古老韵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沉重的沙土吸入肺腑,带来一种窒息的压迫感。
这里的道,是凝固的,是下沉的,是拒绝一切轻灵与变化的。它与火行的炎上和变动形成了最极端的对立。项易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刚刚初步融合的、属于火行的那一丝灵动与跃动,在这无处不在的厚重道韵压制下,变得沉寂而温顺。
“这就是土行本源的力量吗……”项易心中凛然。他尝试迈出一步,脚掌落下时,感觉不是踩在土地上,而是踩在了凝固的时光之上。地面传来坚硬如铁的反馈,同时那股百倍重力更是如同无数无形的锁链缠绕上来,让他这一步耗费了堪比外界全力一击的力量。行动变得极其艰难,更遑论战斗。
他回想起宗门典籍中对土行的描述:“土爰稼穑,厚德载物。”但眼前的景象,这纯粹到极致的重与静,远比稼穑和载物这几个字显得更加原始,更加霸道。它代表的是一种根基,一种承载,一种拒绝被改变、亦能同化万物的绝对稳定。
就在他艰难地适应着这恐怖的重力环境,并试图以混沌星力沟通、理解这片大地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心脏的搏动,自脚下深处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韵律,让项易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随之共振,气血一阵翻腾。
“咚!咚!”
又是两声,一声比一声近,一声比一声沉重。整个黄土平原随之震动,地面的尘埃被震得跳跃起来,远处的山峦似乎也在微微颤抖。
项易凝神望去,只见前方百丈之外,那片最为平坦坚实的土地,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隆起。大量的黄土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上汇聚、压缩、凝实。一个庞大的轮廓逐渐从大地中生长出来。
那是一个巨人,高达十丈,通体由最纯粹、最凝练的黄土精华构成,肌肤纹理如同干涸的河床,充满了岁月的质感。它的身躯并不像锐金兽那般棱角分明,也不像焚天雀那般流光溢彩,而是呈现出一种圆融、厚重、古朴的形态,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于此。它的面容模糊,只有两个深邃的孔洞作为眼眸,其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如同大地本身般的沉寂与漠然。它仅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与整个石台、乃至与脚下禁山融为一体的感觉,仿佛它并非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这片大地延伸出的意志化身。
后土巨人。
它抬起那由纯粹大地之力凝聚而成的巨足,向前迈出一步。
“轰——!”
整个第五阶石台为之剧烈一震,一股肉眼可见的土黄色冲击波以它的落足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扩散。冲击波所过之处,地面被再次压实,裂缝被弥合,那股本就恐怖的重力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项易只觉得一股磅礴巨力从脚下传来,震得他双腿麻,险些站立不稳。这还仅仅是对方随意的一步之威。
后土巨人那空洞的眼眸转向项易,没有杀意,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如同山岳俯瞰蝼蚁般的自然漠视。它缓缓抬起了那如同小型山丘般的拳头,动作看似缓慢笨重,却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闪避,都必将被这一拳笼罩的可怕预感,仿佛整个空间都被这一拳的“势”所凝固。
“力。”
一个单调、沉闷、仿佛岩石摩擦的音节,直接响彻在项易的识海。没有复杂的招式名,只有一个最本质的宣告。
下一刻,那巨大的拳头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缓缓向项易推进。拳锋所过之处,空间出不堪重负的、低沉的嗡鸣,被挤压出层层叠叠的无形波纹。这不是技巧的比拼,这是最纯粹、最极致的力量的展现,是土行重与稳的终极体现。在这一拳面前,任何花哨的身法、诡谲的变化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它碾压的是存在本身的基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项易瞳孔收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一拳,无法硬接!以他目前的肉身强度和灵力总量,若被正面击中,瞬间就会化为齑粉。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金行的锐利。“以点破面,金克木,亦能破土。”心念动处,体内那已然炼化的金行本源被激,混沌星力瞬间转化为无数道凝练无比、闪烁着白金色锋芒的利刃,如同暴雨般斩向后土巨人轰来的拳头及其手臂关节之处。
然而,令人心悸的一幕生了。那足以斩断寻常法宝、撕裂空间的锐金之力,撞击在后土巨人那黄土凝聚的拳头上,竟只爆出连串密集的火星,出令人牙酸的锵锵之声,如同斩在了万载玄铁之上。那些锋刃仅仅在其表面留下了些许浅白的划痕,便后继乏力,纷纷崩碎消散,未能阻其分毫。后土巨人的防御,并非依靠能量的堆积,而是源于其本质的厚重与凝实,是一种近乎道的稳固,绝非简单的锐利所能轻易破开。
一击无效,项易身形急退,同时催动火行本源。“火能焚土,灼烧万物。”他双掌推出,混沌星力转化为汹涌的混沌之火,带着焚灭一切的高温,向后土巨人席卷而去。烈焰将其庞大的身躯吞没,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
但后土巨人依旧不闪不避。它那由大地精华构成的身躯,在烈焰中呈现出暗红的色泽,却丝毫没有熔化的迹象。更让项易心头沉重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后土巨人脚踏大地,正源源不断地从脚下无边无际的黄土平原中汲取着精纯的土行本源之力。那被混沌之火灼烧消耗的部分,几乎在瞬间就被新涌来的力量补充、修复,恢复度快得惊人。它就仿佛是与整个大地连为一体的存在,只要立足于此,它的力量便近乎无穷无尽。
“不行,金不能破,火不能焚。它的防御和恢复都建立在与这片大地的连接之上!”项易心中焦急,身形在恐怖的重力下艰难闪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缓慢却无法躲避的巨拳。拳风擦过他的身体,都让他感觉像是被一座小山撞中,气血翻腾,护体星力剧烈波动。
他就像一只在巨人脚下挣扎的飞虫,所有的攻击都显得徒劳而可笑。后土巨人甚至不需要施展什么复杂的招式,只是简单的一拳又一拳地砸下,每一次都逼得项易耗尽心力去闪避,灵力与体力都在飞消耗。照此下去,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绝望之际,项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起之前四劫的经历。金行,他悟刚柔;木行,他悟生死;水行,他悟包容;火行,他悟转化。
“土行……厚德载物……”他一边艰难地闪避着那仿佛永无止境的巨拳,一边将心神努力沉入脚下这片沉重的大地。“大地厚德,承载万物而不争……它承受着山川的重量,承受着江河的冲刷,承受着生灵的践踏,承受着风雨的侵蚀……它从未拒绝,也从未反击,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并将这一切转化为自身的养分与底蕴……”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他之前一直在想着如何破开它的防御,如何切断它与大地的联系,如何战胜它的力量。这似乎与土行那承载与包容的本性背道而驰。
“或许……我错了。”项易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面对至锐之金,我需以柔克刚。面对至烈之火,我需引导转化。那么面对这至厚之土,我是否应该……学习它的承载?”
这个念头一起,仿佛一道闪电划破了他心中的迷雾。
当下一次后土巨人的拳头携带着碾碎星辰之势轰然而至时,项易做出了一个让后土巨人那空洞眼眸都似乎产生了一丝波动的举动。
他停止了闪避。
不仅停止了闪避,他甚至微微沉腰落胯,双足不丁不八地站立,双手虚抱于身前,周身那灰蒙蒙的混沌星力不再向外扩张形成护罩,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缓缓向下沉去,与脚下的大地建立起一种极其微妙而深入的联系。他将自己的心神、意志,尽可能地与这片黄土平原、与这座青莲禁山融为一体。他不是要去对抗那股力量,而是要去理解它,去感受它,去尝试成为它力量流转的一部分。
“轰——!!!”
后土巨人那蕴含极致力量的巨拳,结结实实地轰击在项易那看似毫无防御的身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