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灰白的天光。爷爷林大山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的房门,站在客厅中央。他站立的姿势有点奇怪,肩膀微微佝偻着,头却微微歪向一侧,像是在专注地倾听着什么。
“嗯……是……是这样啊……"爷爷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林晚从未听过的、近乎梦呓般的含混腔调,断断续续,像是在回应某个看不见的人,“知道了…都按您说的办…”
林晚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爷爷在和谁说话?客厅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那只鹦鹉……她屏住呼吸,目光飞快地扫向墙角--鸟笼静静地立在那里,那只翠绿的鹦鹉也安静地立在栖木上,小小的头颅微微转动着,似乎在同步注视着爷爷的方向?
爷爷依旧在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絮絮叨叨,声音忽高忽低,内容颠三倒四,时而像是在应承,时而又像是在辩解。林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拉开了房门,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尖利得变了调:“爷爷!你在跟谁说话?”
林大山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絮叨声戛然而止。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锈机械般的僵硬感,转过了身。
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的那一刻,林晚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冻结在原地!
爷爷的脸上,那双原本浑浊却温和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眼白的部分,竟然隐隐透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粘稠的淡绿色!那绿色很浅,像一层薄薄的苔藓覆盖在眼白上,却足以让林晚浑身汗毛倒竖!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空洞,茫然,没有焦距,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只剩下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毫无生气的木偶!
“啊?"爷爷的喉咙里出一声短而含糊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茫然地看着林晚,似乎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什么,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异常。
林晚像被钉在了原地,手脚冰凉,血液都凝固了。鹦鹉的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活不过三天”……那诡异的绿爷爷被它控制了!那东西在爷爷身体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她甚至不敢再看爷爷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猛地转身冲回房间,“砰”地甩上门,用后背死死抵住,大口喘着粗气,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白天在学校,林晚完全魂不守舍。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眼前晃动的全是爷爷那诡异的绿色眼白和空洞茫然的眼神。放学铃声一响,她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家。
家里一片死寂。客厅里没有爷爷的身影。只有那只鹦鹉,依旧安静地立在笼中的栖木上,翠绿的羽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它小小的头颅转向冲进来的林晚,黑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恐惧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在她体内冲撞。不能再等了!必须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猛地冲到墙角,双手有些颤抖地一把掀开了罩在鸟笼上的深蓝色绒布!
鹦鹉似乎被这突然的动作惊动了一下,翅膀轻微地扑棱开一小半,但并没有飞起来,只是侧着头,用那双黑亮的眼睛,冰冷地、带着一丝嘲弄般地看着她。
林晚死死咬着下唇,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她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到冰冷的笼条上,瞪大了眼睛,努力地、不顾一切地向鹦鹉的胸腔内部看去--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惨淡天光,她看到了!
在鹦鹉翠绿浓密的胸羽缝隙深处,在那小小的、本该是肌肉和骨骼构成的胸腔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
不是内脏的搏动!那是一种……更粘稠、更诡异的、仿佛拥有独立生命的“活动”!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半透明的绿色丝线,又像是某种深海生物恶心的触须。它们随着鹦鹉细微的呼吸,极其缓慢地起伏、盘绕、伸展而当鹦鹉的喉咙轻微地滚动,似乎要出声音时,那些深藏在羽毛下的绿色丝线,蠕动的频率会骤然加快!仿佛仿佛那声音的能量正是由这诡异蠕动的丝线所产生和传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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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林晚胃里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出“哐当”一声响。
笼子里的鹦鹉,依旧静静地站着,那双冰冷的黑豆眼,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她惨白的脸,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恐惧和无知。
爷爷出事了!
就在第三天清晨,林晚被客厅里传来的一声沉重的闷响惊醒。她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着冲出房间。
客厅地板上,爷爷林大山蜷缩着倒在那里,身体痛苦地抽搐着,喉咙里出“嗬嗬”的艰难喘息。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嘴唇乌紫,眼睛圆睁着,眼白上那层诡异的淡绿色,此刻浓得如同化不开的苔藓!最可怕的是他的脖子——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蚯蚓般一拱一拱地蠕动!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爷爷身体更剧烈的痉挛和喉咙里更艰难的嗬嗬声!
“爷爷!!"林晚尖叫着扑过去,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冷,手足无措,只能徒劳地摇晃着爷爷的肩膀。
就在这时,墙角鸟笼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湿木头被强行撕裂的“嗤啦”声!
林晚猛地扭头--
只见那只翠绿的鹦鹉,身体正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物结构的方式从胸腹正中…自行撕裂开来!没有血液喷溅,裂口处翻开的,是粘稠如同沥青般的浓稠黑暗!而就在那撕裂的黑暗深处,无数先前只在她窥视下隐约蠕动的、半透明的绿色丝线,此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活蛇,猛地弹射而出!
它们在空中狂乱地舞动、扭结,度快得只留下一片诡异的绿色残影,出令人头皮麻的、细微的“嘶嘶”声,目标明确地直扑地上濒死的林大山!
“不--!!"林晚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意识地伸手想去阻挡。
太迟了!
其中几根最粗壮的绿色丝线,如同拥有智慧一般,精准地避开了她挥舞的手臂,带着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仅仅是看着就让她浑身起栗,瞬间缠上了爷爷的脖子!它们无视爷爷痛苦地抓挠,像水蛭一样,贪婪而迅猛地……钻进了他大张着、出嗬嗬声的喉咙深处!
“呃--!"爷爷的身体猛地绷直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深处,那浓稠的绿色疯狂弥漫!他喉咙里嗬嗬的挣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被强行灌入液体的、沉闷的咕噜声。
更多的绿色丝线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钻入那失去抵抗的喉咙裂口,如同找到了最肥沃的寄生土壤。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爷爷绷直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皮囊,软软地瘫在地板上,再无丝声息。只有那双圆睁的眼睛瞳孔已经彻底被粘稠的、非人的翠绿所覆盖,空洞地瞪着天花板。
鸟笼那边,鹦鹉胸腔的恐怖裂口无声地合拢,翠绿的羽毛瞬间覆盖,仿佛从未撕裂过。它安静地立在栖木上,小小的头颅转向瘫坐在爷爷尸体旁、浑身抖如筛糠、面无人色的林晚。
那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丝饱餐后的餍足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林晚被恐惧彻底冻结的脑海里:
“轮…到你…了。”
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林晚的太阳穴。她瘫坐在爷爷尚有余温却已彻底失去生机的尸体旁,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牙齿磕碰出咯咯的轻响。巨大的悲痛和灭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成碎片。
轮到她了?下一个…就是她?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她的心脏。不行!不能坐以待毙!爷爷用生命给她换来了……不,是那个怪物“恩赐”的一点时间!她必须知道那是什么!必须找到办法!
求生的本能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压倒了恐惧和悲伤。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甚至不敢再看一眼爷爷那双被绿色占据的空洞眼睛,踉跄着冲向爷爷的房间——那个堆满了旧书、旧报纸和各种“破烂”的老式五斗橱。
爷爷林大山是个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也当过几十年矿工,他念旧,什么都舍不得扔。那个巨大的、漆皮斑驳的五斗橱,就是他过往岁月的“博物馆”。林晚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双手颤抖着拉开最下面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抽屉。
一股陈年的纸张、灰尘和樟脑丸混合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她顾不上这些,跪在地上,疯似的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掏:泛黄的老照片、褪色的搪瓷缸、锈迹斑斑的煤油灯罩、卷了边的旧笔记本、几本线装书、一些零散的剪报…各种杂物在她身边堆成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