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里也有让卢昶心动的地方,可他却不动声色,只说自己一介小官,哪里能动得了这样的百年大树。
“天色已晚,就不多留了。”他让管家送客,冯季见他无再谈的打算,叹气离去。
听卢昶一一道来,静婉说:“表哥想要静观其变。”
卢昶侧头笑了,他想看她,却看不到,对,他就是静观其变,冯家能用,也可不用,皆看日後变化。
静婉不知道表哥为何要与自己讲这些,以前他从不说的,她只需要乖乖待在家中,每日开开心心的,过着吃喝玩乐的日子就行,像那只懒猫一样。
可这样被人信任的感觉真是好,他们之间好像也有了彼此才知道的秘密,这世上,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回了城中,卢昶一直送她回了小楼,他没有上去,站在楼下看她。
静婉站于栏杆处,朝他一笑。
第二早,静婉打着呵欠来吃早饭,卢昶早就坐在桌前了,见她呵欠连连,知是昨天回来得太晚,还未睡醒,当即让她喝点粥垫肚,回去再睡。
她双眼朦胧看着卢昶,说:“好幸福呀!”
就那一会儿,卢昶便觉得什麽都值得了!
早去官署时,还没有同僚来,卢昶早已习惯,庸碌懒惰是潮州官吏的风气,不足为奇,连那个方怀也没有来,想起同僚说起过他的奇事,卢昶略一思索,出了官署,往城西而去。
城西住的多是穷人,住的是茅草盖顶的棚户,勉强遮风挡雨。其中道路狭窄肮脏,连空气也有些恶人。卢昶连问几个路人,才顺着他们指的方向找到了方怀住的地方。
听他问起方怀,住在此处的百姓也只是了然说道:“方大人啊,喏,他住在那边。”
这声方大人无讽刺,无不屑,甚至能听出几分尊敬来。
站于方家门前,不见其人,却闻读书声琅琅。
是几个稚童的声音,男声女声夹杂着,如银铃作响。
屋子有窗,糊窗的纸却烂了大半,顺着小窗看去,真有三四个扎着小啾啾的孩童坐在里头,擡着书跟方怀读着。
方怀读一句,他们便跟着读一句。
卢昶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他回官署没多久,就看见方怀急急回来了,却是抱着他的公文,又急急离开,听助手说,他要去拜访几个来潮州经商的商人,以求他们资助些钱财建造学堂。
看来不是个书呆子,还知道既然朝廷无用便去求民间百姓,可商人逐利,怎会无故出钱帮他。
卢昶倒要看看这方怀究竟能为他心中圣事做到何种地步,他已坚持十年,十年无获,可还要继续做这无用功。
可他终究小看这个人了,三日後助手来报,竟真有从外地过来的商人出资捐助,潮州又将多两所社学,孩童五岁便可入社学啓蒙,助手说,那管理社学的曾是方怀的学生呢!
“他在家中办了十年学堂,也不收钱,反而还倒贴钱给那些孩子买书买笔,有个孩子曾在他屋中读过几年书,认了字,离开岭南後做了些生意,小有成就後回来了,说要来社学当先生。”
那时卢昶正处理公务,听到这里,竟未察觉笔从公文上划过,落下墨色。
方怀确实很高兴,一来有商人出资,新捐了两所社学,学堂虽小,每所只能容纳十个儿童,可只要想到有孩子又能入学堂读书,他便得了安慰。
再来,年轻时教过的一个孩子要回来帮他,他说自己学识不行,当不了先生,却可以留在学堂管管孩子们的吃住,采买些读书用的东西。
“当初要不是先生教我读书写字,便是出去做生意也要被人骗。如今我手头有些积蓄,普通过一辈子也足够了。现下先生还要继续办学教书,我怎能不理会?”
方怀抹泪一笑,想是欣慰。
到第二日晚,他下值回家,却见家门口有一四十馀岁的男子等候,观其穿着打扮,该是富贵人家。
男子笑道:“等先生许久了,有兴学要事要与先生谈。”
方怀急忙伸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