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赶到时,李暮云带着自己的士兵正与羌人打得激烈。
秦子游观察地势,命一支骑兵换了方向,往另一条山道走,当弓箭手占据要势对准了埋伏的羌人时,秦子游骑马而去,与李暮云共同战于山道。
有段山路极其陡峭,与羌人厮杀间,上头传来剧烈的轰鸣声,山石滚落,暮云只得偏身换了方向,不想脚下踩的地方突然裂开,一个不慎,她险先从山壁掉落,秦子游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暮云整个身子都往下落,若非秦子游拉住了她,早要坠落山下。
因太用力,秦子游的手背各处开始慢慢渗血,青筋暴起他却没有松手。
暮云得此机会,将利刃插于山石缝隙中,秦子游拼尽全力往上一拉,借着刀刃的力,暮云终于爬上了山道。
有骑兵相助,羌人再次翻山而跑,因这次损失过大,暮云没有再追。
衆人拼命厮杀,早已累极,便先在林中歇息一会儿,再下山去。
可下一秒,原本对准羌敌的利刃却抵在了秦子游颈下,李暮云纠起他的领子,将人抵在岩壁下,这一刻,她对秦子游只有杀意:“小子,自你来了我军中,我怎麽就遇到那麽多倒霉事。”
明明她是悄悄带兵前往虎牢山,怎麽这些羌人像是早知道她会来一样,早早埋伏在山道两侧。
因为太过用力,利刃划破皮肤,血水流了下来。
见此,郭舒年再深深看了暮云一眼,便带着衆人先下山去。
寂寥的山道中,只有他二人在。
一个剑拔弩张,一个漫不经心。
只要李暮云再用点力,他便要成为其刀下亡魂,可秦子游却不在乎,面上毫无恐惧之色,他松开手,长剑落地,连最後护身的武器的都放弃了,只放松般地靠在山壁上,轻笑道:“来西北前,我那位岳父大人吩咐我,无论使尽什麽手段,都要在西北赢得一席之地,包括杀死西北那位公主。”
“你有两次杀我的机会!”
“可我为什麽要听李陵的”,他闭上眼睛,一向生龙活虎的人也终于累了,“殿下,还未来西北前,我早从另一人口中认识了你。”
他的笑意在此刻终于有了几分真心,他不敢想她,一想起她,只有剜心之痛。
静婉……静婉……
“你是她眼中的大英雄,是她最崇拜的人,她告诉我,等一同回西北时,便找机会带我去彭城见你。”
秦子游还记得当时他还笑话静婉:“长公主是什麽人,怎麽能是想见就见的?”
“她告诉我,在彭城最高的望月楼东南角专门摆着一张小桌,有时黄昏,会有一个女子戴着鱼骨簪的女子坐于上面饮酒,那便是长公主。”
“来彭城後,曾有一日,我见你披着长发坐于望月楼,才知道她没有骗我。”
李暮云日日待于军中,为了方便,学了这里的男子把满头青丝编成发辫扎在一起,潇洒得没有女人的半点婉约。
有时洗了发,她便只用一支鱼骨簪插在头上,坐于望月楼,任晚风吹干头发。
看着满城安宁,心上是能安慰人的宁静。
除了元诚,没有人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秦子游的故事还没讲完:“她的家乡在庸野,我本答应跟着她一同来西北,可惜,秦家用了手段逼我娶了李陵之女,我自被视为汝南王阵营之人,从始至终,我任人摆布,唯有同杨弃来这西北,是我心甘情愿的。”
暮云冷笑:“你的故事很精彩,可你心里清楚,我必须杀你!”
秦子游道:“想在西北建功立业是真的,想封官加爵也是真的,可到底我只想取得摆脱秦李两家的权力,然後娶她做我妻子。”
“其实虎牢关那几场战我本不用打的,我第一次打仗,没有什麽经验,我怕我就这麽死了,以後都见不着她了。可听着羌敌来犯的声音,我想到了她与我说过的话,‘西北二十万军民护大魏安宁,中原唯有仁义之心可报’”,我为自己的懦弱而羞耻,箭来时,我知道你不能死,就像她说的一样,唯有仁义之心可报。”
方才山道作战,羌人砍了秦子游左臂一刀,说了那麽多话,他也没什麽力气,生杀大权,全由李暮云做主。
原本抵着他颈部的刀慢慢松开,刀尖仍在垂血,暮云问他:“你口中的‘她’是谁?”
他无力一笑:“殿下放心,她不过是西北一个采玉的普通百姓,如今,也不在西北了。”
军营中,等郭舒年看到李暮云身後跟着的秦子游时时,他瞳孔一缩,看向暮云。
暮云没有解释,回了自己的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