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这些年大家一直觉得她配厉王是下嫁,可如今却是说不得了。
两人皆是叹了口气,屏退了左右,只留着极为信任的女婢守在门内。
“如今陛下对陈家,是什麽态度?为何迟迟不循旧例,你可知道其中心思?”
陈瑶光顿了顿,忽然问道:“母亲,若是不封父亲做承恩公,封您做国夫人,可好?”
袁春娘大惊失色,问道:“这是为何?陛下不封你爹做国丈,难不成是要封其他人?”
“娘,你这说的哪里话。只是我随口这麽一提罢了,”陈瑶光有些赌气,“父亲待我们不好,我们为何非要为他讨封赏。这都是儿自己得来的,为甚要便宜他。”
“为的哪里是你父亲,为的是你啊。”袁春娘叹了口气,忽然说道,“我已经养了两个小儿在身侧了。”
陈瑶光一愣,她曾经听过许多人劝母亲,再生一个儿子,也知道母亲暗恨许多年父亲的薄情。
如今竟然肯养庶子在膝下……
“我原也是不懂这些,可那些族老们见的多了。他们说你在後宫没有可用之人,在前朝没有可点之兵,就如同攀附大树的藤蔓。不如扶持陈氏,到底是一家人,即便是为了共同的利益,也不会害你。”
“可他们……不配啊。”陈瑶光几乎要喊出来了。
“是啊,他们这些人就坐在那里,靠着我的儿吸血,却不知道我的儿有多辛苦。”袁春娘恨恨地说,“可若是不按照他们的规则走,你一个人如此薄弱,又不知前朝事,岂不是更为难。”
“母亲,我只是觉得,不公平。”
“承恩公若是可以世袭,即便恩宠不在,到底朝中也後继有人。”袁春娘顿了顿,又道,“我听说荣妃娘娘的长子生的虎头虎脑的,还得了个好名儿,独孤旭,正大光明的旭。你就不怕她成了第二个陆柔。”
“娘说的哪里话,那陆柔可是”陈瑶光一时语塞。是了,那陆柔可是死了丈夫之後,凭借儿子掌握权柄的狠女人。
她对先太子完全没有情爱,对亲儿子也只有利用。
然而她却令世家低头,成为了小半江山的主人。
太後之位。
若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可若说羡慕,她却只有害怕。
“荣妃不是那种人,她待我极为尊重。”陈瑶光叹了口气。
“其他人怎麽想呢?难道就不想荣妃更进一步,做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後,他做一个顺理成章的太子?茂家手里可是有兵权的。即便不管茂家,还有许许多多想要攀附太子的人……”
“母亲……你是来催我生孩子的?还是催我给陈氏做奶妈子的?”陈瑶光似乎又被触动了内心极度伤心的事,她瘦削的身子迎着风颤抖,不知是因为母亲想要争一口气的蛮劲,还是母亲盼着她出人头地的重担。
她不敢想,自己从那些日子里逃离出来有多难过。
因着苦难,因着和厉王一起并肩作战聚起来的丝丝气儿,又这麽散了。
她觉得丈夫离自己太远了,母亲离自己太远了。
皇後的尊容富贵堂皇,此刻却像是囚笼一样,将她束缚起来。
她不知道要怎麽说,不知道要怎麽做。只颤抖着手指。她想起丈夫曾经的许诺——一切有我,瑶光。
可丈夫根本不明白。
他不明白她的苦,不明白她的惧,他就像是对下位者的施舍和宽容一般,说出了那句根本没有用的话。
她将深宫攥在手里,就像是攥着书阁一样。虽然是属于自己的,却名存实亡。
谁才是这个深宫的主人?
她盼着丈夫能爱自己,盼着丈夫能理解自己,盼着自己能与丈夫比肩……这一切太累了。她费尽心思想要做的事情不仅没有成功,还险些害了丈夫。
她似乎什麽也做不好。
“我的儿,娘哪里是逼你,娘恨不得替你死了,替你受罪。娘知道你苦,可你得知道,只有陈氏是真心实意盼着你好,你好了他们才能好。他们就是你的刀,为何不用?!你要用人,他们便送人来给你用!”
“你还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你已经是天下的女主人了!茂荣妃要拜你,陈家要拜你,我也要拜你,全天下,陛下之下,您是第一人,”袁春娘俯身行了大礼,“娘娘,您的未来,才真正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