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你讲的内容。”鹿槿灼合上书,语气忽然变得认真,“你说‘医生的使命不是延长生命,而是让每个活着的瞬间都有意义’,当时我就想,这个男生真厉害,以後一定要嫁给这样的人。”
季槐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麽东西轻轻撞了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麽,却看见鹿槿灼的眼神又迷茫了些。
“怎麽了?”他赶紧握住她的手。
“刚才好像……想起了很重要的事。”她皱着眉,指尖在日记本上轻轻敲打,“但又抓不住,像水里的鱼。”
“没关系。”季槐替她顺了顺头发,声音放得极柔,“慢慢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傍晚,周老带着老主任来了。
老主任检查完她的瞳孔,又翻看了最新的脑电图,笑着说:“恢复速度超出预期,记忆区的活跃度越来越高,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恢复了。”他拍了拍鹿槿灼的肩膀,“丫头,你比你爸当年还厉害,他做完脑瘤手术後,可是迷糊了整整一个月。”
“我爸也做过脑瘤手术?”鹿槿灼的眼睛亮了。
“是啊,”周老接过话头,从包里掏出本旧病历,“三十五岁那年,比你现在还年轻。当时他刚做完手术醒来,看见我就问‘周老哥,你是谁啊’,把我气了个半死。”
病历上贴着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穿着病号服,头发剃得短短的,却笑得一脸灿烂。“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後福’,後来果然成了咱们市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周老的眼里闪着光,“现在看来,这话要在你身上应验了。”
鹿槿灼摸着病历上父亲的签名,忽然想起小时候趴在他膝头,看他写手术记录的样子。他的字总是力透纸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就像他这个人。
“我想看看我爸的手术笔记。”她忽然说。
季槐赶紧从柜子里拿出本子递过去。她翻开泛黄的纸页,在其中一页停住了——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大脑示意图,旁边写着:“小槿灼今天问我,脑子里的东西能不能像木槿花一样,谢了又开?我说能,只要心里有光,什麽都能重生。”
鹿槿灼的眼泪掉在纸页上,晕开了“重生”两个字。原来父亲早就用他的方式,在她心里种下了希望的种子,等着在多年後的今天,破土而出。
夜深了,季槐替鹿槿灼掖好被角,正准备去折叠床睡觉,却被她拉住了手。
“别走。”她轻声说,“陪我聊会儿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就能想起更多事。”
季槐在床边坐下,借着月光看着她的脸。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想聊什麽?”
“聊我们第一次见面。”鹿槿灼的声音很轻,像梦呓,“你说我蹲在木槿树下埋糖纸,还说要给树喂甜的。”
“嗯,”季槐笑了,“你当时扎着两个羊角辫,跟个小哪咤似的,我妈让我叫你‘妹妹’,你还瞪我,说‘我不是你妹妹,我是未来的大医生’。”
鹿槿灼也笑了,眼角的泪却滑了下来:“原来我们认识这麽久了。”
“是啊,很久了。”季槐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久到……我已经等不及要娶你了。”
鹿槿灼的手指颤了颤,忽然反握住他的手,眼神清明得像月光:“季槐,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麽了?”他的声音发颤。
“想起你在站台上说的话。”她的声音带着泪,却异常清晰,“你说‘等我回来,就娶你’,那年我十八岁,穿着白裙子,站在木槿花下。”
季槐再也忍不住,俯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日记本摊开的页面上,“季槐”两个字被月光镀上了层银边,像个被时光温柔应允的承诺。
他知道,那些丢失的记忆,那些错过的时光,都在这一刻回来了。像老院的木槿树,就算落尽了花,年轮里也藏着所有的重逢与等待,只等着春风一吹,就开出满树的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