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敢跑到这里来?
颜浣月顿时神色一凛,像一支骤然破空而去的长箭,毫不犹豫地向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飞去。
追了一路,竟连人影都未见,对方隐藏了气息,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看走了眼。
可若说起来,她所画的云若良的画像已被掌门真人传到各门派,加之虞意也依着画像在找那夜伤他之人。
这种局势之下,云若良若真藏在如今的汀南,也不失为一招灯下黑的好办法。
颜浣月在城里转了一圈,又去城外查找,恨不得立即将他找出来杀了。
躲进暗宅里的云若良看着她出了城,不由冷笑道:“怕是喜欢我,这样都认得出我的身形,追得这麽紧。”
院中侍奉的仆从们站了两排,皆昂首看着他,其中有人笑道:“公子说谁?”
云若良从前後两个拱脊之间的凹处飞出,一跃到院中,伸开双手,便有人拿着拂尘上前轻轻扫开他衣上的浮灰。
“不过是个对我有意的女子,我们二人收着放着耍着玩儿罢了,你们日後若是碰上巡天寮里那个最好看的女子,记得莫伤她,活捉回来交给我,我自会处置她。”
一位年长一些的仆从笑道:“巡天寮里的女修士模样都十分难得,不知公子说的是哪个?”
云若良冷哼了一声,“哪个最好看我分不清吗?姓颜的,讳浣月,常穿一身粉衣,体态挺拔,身姿婀娜,容色明艳娇美,性情温和可人,说话冷,爱瞪人,也向来不怎麽正眼看人的。”
性情温和可人,但说话冷,爱瞪人,不正眼看人?
衆仆从互相递着眼色,公子说这话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那老仆乐呵呵地应了声是,千哄万哄推着云若良去洗漱休息。
这才叫了四个心腹到自己房中,商量道:“如此说来,这汀南地界里,有认识公子的人,就连换了长脸的身形也能认得出来。”
一人道:“公子的修为如今不足以维持身形变幻,他也不肯给衣裳里裹棉包增胖。”
老仆道:“很简单,将那女子活捉回来陪公子。”
“公子肯吗?”
“那你说给狗扔个肉包子狗肯不肯吃呢?”
“啊,这。。。。。。”
老仆道:“只是打个比方。”
“那,倘若是难以活捉,却打草惊蛇了呢?”
老仆笑道:“杀了焚毁便是,她在汀南自然来去自由,公子如今也不方便去找,就当她回师门便是。”
衆人齐道:“还是绘老高明!”
云若良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仰头靠在木沿上看着眼前变化万千的水雾。
他们用的是人心所欲导人养尸,季临颂却利用人心所惧,施邪之计以制邪,不好对付。
眼看着父亲的谋划被人破坏,他今夜原本是要去看看那所谓的“鬼”到底是什麽,没想到竟碰见了颜浣月。
他以前跟在父亲身边很少见人,这里就她一个人见过他,能认出他的身形,那就不好办了。
他不好出面,但他方才的意思,绘老自然已经领会了。
这麽个他放在心头上的美人,要麽活捉回来,要麽悄无声息地杀了,不用再到他面前再禀告一遍让他伤心。
总之,不能让他担心记挂着这件事。
他阖上双眼,轻轻抚上肩上已经痊愈得看不见伤痕的箭伤处。
颜浣月,你最好活着到我身边来,否则,若你就这麽死了,也太无趣了。
我这麽在乎你这麽个有夫之妇,你就偷着乐吧,努力活着,让我看看你跪到我脚下时,涟涟泪水是否如雨欺海棠一般让人不得不开恩垂怜。。。。。。
他缓缓睁开眼,冲窗外说道:“去给我折一支海棠花来。”
窗下的侍人回道:“公子,这大夏时节不巧,有些迟了,不逢海棠花。”
云若良顿时隐怒横生,冷声说道:“什麽迟了?我这命中从来都没有迟的时候,去给我折一支开得最盛丶最华美明艳的重瓣粉荷来。”
侍人赶忙应了声“是”,心里却不知他突然要花作什麽。
花瓣浴?
侍人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咯咯一笑,公子一个大男人要洗花瓣浴,还蛮奇怪的。
笑着笑着便就着月色去寻池塘攀折荷花。
颜浣月跃过月色粼粼的小溪,踏过一片芦苇,用横刀挑劈开一丛攀在老树上的凌霄花,未曾见有人躲藏在此。
她眸色清寒,云若良,你最好真没在汀南,否则,不杀了你,真是浪费你挑的这群贤毕至的好地方!
“既然身上有伤,大半夜还跑到郊野来对花撒气做什麽?”
颜浣月猛地转过身去,昨日所见的纸人竟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