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雨皱眉:“说了不用。”
叶满敏锐地察觉李东雨并没有想象中那麽高兴,反而有一点莫名的排斥。
他小心观察他,开口道:“哥,你不高兴吗?”
“没什麽高不高兴的,”李东雨漫不经心说:“三十来年没见了,不一定什麽样呢。”
叶满抿抿唇,说:“他们肯定想你呢。”
李东雨到现在连问都没问一句那边的信息,叶满怎麽做他就任他折腾,听他这句话後,很平静地说了句:“他们早就不找我了吧?”
叶满:“……”
叶满是昨天收到裴先生的消息,连夜开车赶往的贵州,志愿者的消息在路上同步过来,说清楚了那家人现在的情况。
当年谭英没有把孩子带回来,就把钱退了回去,那之後他们贴了很多寻人啓事,也出去找过,可一直没有消息。
之後他们又生了一个男孩儿,因为本来就家境殷实,所以日子过得很不错。
将近三十年光阴一年一年过去,他们不再抱有希望,也就不再张贴寻人啓事了。
也就是不想找了。
李东雨在外面飘了这麽多年,心里一直有回家的念想,可也只是当个活下去的念想,他看过太多的阴暗面儿,没那麽天真。
叶满跟他说那些事的时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像在听别人的事儿。
山间晨雾上升,慢慢散了,玻璃上徒留一层水雾。
临出门时,叶满抓起李东雨的手腕,往那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的腕子上栓了个红绳儿。
李东雨撇嘴道:“拴这玩意儿干什麽?”
叶满:“吉利。”
李东雨没说什麽,上了车低头摸了摸,那鲜艳的红是这阴雨天的青灰色大山间唯一的色彩。
李东雨从上飞机开始就一言不发,只低头看着弦窗外。
南下冷空气被乌蒙山挡住,形成一片壮观白色雾霭,以乌蒙山为界,南边艳阳高照,北边阴雨连绵。
叶满坐在他身边,不吵他,但他知道叶满在那儿并肩陪着他。
慢慢的,他开始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儿,他跟那做了八年家人的一家子重新见面。
对方大概会客客气气,当着外人的面说一些客套话,象征性掉几滴眼泪,背後开始算计着别让他碰家里的钱,处处防备。
要麽就是一开始真心高兴,但是时间长了就发现他跟他们家里的人是两个世界的,开始排斥厌弃,毕竟叶满说了,他那亲生的爹妈是高知家庭,那肯定很有文化素质。
……
思来想去,他有点不想去了,他想逃避,跳飞机。
也就是想想,这要是跳下去他这胳膊腿儿肯定就得空中解体,叶满又得哭。
他琢磨来琢磨去,有一个疑问缓缓从脑门儿上冒出来,明明都吃药了,中药西药加上心理医生和针灸,叶满看上去比以前大方灵光不少,怎麽还是会哭呢?
他是天生长着一双会流泪的眼睛吗?
他扭头看叶满,叶满正低头看手机消息,神采奕奕的。旁边的韩竞开了一夜车,正睡着。
“我也就是回去看看,还是要回基地的,”李东雨低声说:“现在工作得挺好的,攒了一点钱呢。”
叶满擡头。
李冬雨淡淡说:“你不知道我们这类人,我以前自己找家的时候也遇见一个,双手双脚都让人贩子给砍了,他爸找了他挺久,终于找到了,爷俩就那麽对着看了一会儿,他爸转头就走了。我那时候就看着他,他也没哭,也没说话,就把头低下了,没去追。从那之後我再也没见过他。”
叶满澄澈坚定的眸子看他:“哥,你不喜欢那儿咱们转身就回家,头都不回。”
李东雨:“……”
那双小眼睛盯了叶满一会儿,没忍住乐了,他点点头,紧张松了大半。
飞机落地时是上午十点多,两个省份距离很近,但是河南是个大晴天。
志愿者已经来接机了,是两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举着个牌儿,上面写着李东雨的名字。
仨人走过去,一个大姐笑容灿烂道:“欢迎回家。”
边说边拿着个红绸子往李东雨脖子上挂,李东雨弹簧似的快速跳开,大姐愣了一下。
韩竞伸手接过来,这才缓解了尴尬。
叶满上前:“您好,我是叶满,裴先生联系我过来。”
大姐热情地说:“我们一早就在这里等了,车在外面,一个小时就到家。”
河南没有贵州潮湿,相对来说就偏暖,李东雨一言不发,他还围着叶满给买的兔毛围脖,遮着耳朵和下半张脸,没一会儿就觉得热,可他没把围脖脱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