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荆百无聊赖。
她耐心等着互市司将上千箱香药与宝石入了内香药库,待明日与鸿胪寺走完章程後,她便要离开京城。
之後,京城的一切美景,皆与她无关了。
因而她的心情是轻松的,甚至是有些置身事外的。
往昔在京城,因为畏惧被戟王看穿身分的关系,她的心总是七上八下,彷佛下一刻便有变故降临在她身上。
可现下,戟王不在这里,而她只是个局外人。
她甚至为第一次见到剔透洁白的雪,而分去心神。
她有些对于雪的想法,以至于胡思乱想了起来。
从前在开陈,可是没有雪呀……
却有遍地的热沙。
冰雪与热沙,好像也没什麽太大的差别。皆比一只蝼蚁没大多少,都要经过一番飘荡,方能落入尘土中。
有些雪粒甚至还未落地,便已消融在空气震荡之中。
这麽无边无际想着之时,牧荆恍然感觉到几道纠结,困惑的视线。
互市司的几个官员正在盯着她看,确切地说,是盯着她脸上的黥面看。
今晨没瞧出异样的张汉,也在注视诸人的其中。
牧荆略紧张了下。
难道是被看出了什麽?难道他们终于认出自己,便是从前的戟王妃?
牧荆目露疑惑,直直看了回去。
若她低垂着眼眸,露出半分心虚的模样,那看在他们眼中,肯定更是心里有鬼。
于是她明晃晃地看了回去,略有偏头,那模样像是在费解,在诉说不悦,不懂为何被过度注目的困惑。
张汉觉察出牧荆的异样,轻咳了一声,结结巴巴地:"少船主,请恕我等无礼,实是少船主的黥面过于……嗯……那个……"
牧荆挑起眉,面无表情地接了下去:"招摇?"
另外一名叫李祥的官员,忙道:"不招摇,不招摇。"
牧荆:"既如此,为何你们这般看着我?"
张汉搔着头解释:"少船主别误会,你的黥面确实与其他人不大一样,但是是特别的好看,特别的艳丽,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只是在担心……"
牧荆追问:"担心什麽?"
张汉顿了下,转头看着李祥,不知当不当讲。
李祥据实以告:"是这样,咱们互市司的主事,是三殿下,我们是担心……三殿下会不会对少船主的黥面,産生什麽特别的想法。"
牧荆心有微惊,还是镇定地问:"三殿下?可是贵国的戟王殿下?"
诸员点点头,其中一个叹气道:"不错。少船主初来乍到,可能并不清楚,咱们那位三殿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牧荆心中好笑。
她怎麽会不清楚?
他怎麽个不好相与,有多麽不好相与,她可是比谁都领略得深。
却还是佯装不悦:"黥面是我家乡的传统,画得格外艳丽,意味着我在乡民心目中是个出色的女子,三殿下也管得太宽,连这都要管吗?"
李祥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这便是问题所在……恕我直言,听闻黥面是在少男少女初次行房後的成年礼。因而我推论,少船主定是对贵国男子特别有一套,才能得到这麽一个独到的黥面。
牧荆险些没呛到。
特别有一套?
意思是她特别放/荡?
她将黥面画成这样繁复,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李祥如此解读,倒也不失有趣。
反正东海岛国的人对于男女之事上的标准本就宽松,不如大齐国来得严谨苛刻,什麽三媒六聘的婚事,什麽一生一世人,在岛民心中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