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知道这是应了,心里像一块石头落了地,紧绷的肩膀也悄悄放松了些。她执了白棋,继续落子,这一次,她没再藏拙,棋路渐渐放开,时而攻,时而守,时而断,时而补,和弘历你来我往,倒真有了几分“对弈”的样子。阳光慢慢西斜,透过窗棂洒在棋盘上,把黑白棋子染成了浅金色,连棋子碰撞的轻响,都显得格外清脆。
院外的金桂香越来越浓,混着棋盘上的墨香,竟有种难得的安宁。金玉妍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前世在潜邸,她总想着争宠,陪弘历下棋时也心不在焉;重生后,她步步为营,连说话都要斟酌再三,只有此刻,握着棋子,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交错,她才觉得心里是静的。
弘历落了一子,忽然开口,打破了屋里的宁静:“前儿高曦月院里的人,还在四处打听你和陈格格的往来,问你们是不是天天凑在一起说话,还问你给陈格格送了什么东西。”
金玉妍的手顿了顿,抬眼瞧他。他的神色很平静,没有怒意,也没有不满,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指尖的棋子悬在半空,片刻后轻轻落在棋盘上,补了手闲棋,才缓缓开口:“奴才与陈妹妹不过是偶尔碰面说几句话。她性子软,在府里没什么依靠,奴才瞧着可怜,便多劝了她两句。至于送东西,也只是些寻常的布料和饰,都是府里能寻到的,算不上什么贵重物件。”
弘历“嗯”了一声,执黑棋落子,断了白棋一条不起眼的小尾巴,语气依旧平淡:“我知道。她那人,眼里除了争宠,就容不下别的了。总觉得谁和她走得近,就是在联手对付她。”他抬眼看向金玉妍,目光里多了几分清晰的告诫,“你不用理她,禁足的日子还没满,她院里的人也被我敲打了,翻不出什么浪。但往后和陈格格往来,也别太扎眼——你和她走得太近,难免会被人当成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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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妍心里一暖。弘历这话,既是提醒,也是在护着她。高曦月虽然被禁足,可她的眼线还在,府里的风吹草动,不出半日就能传到她耳朵里。她和陈格格走得近,本就是件容易招人说闲话的事,若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到弘历耳中,难免会让他觉得她在拉帮结派。可弘历不仅没怀疑,反而点破其中的风险,这是把她的处境放在了心上。
“奴才记住了。”她垂着眼,声音里带了几分真诚的感激,“往后会注意分寸,不会给四爷添麻烦。”
弘历没再说话,只专注于棋盘。棋下到中盘,白棋渐渐占了上风——金玉妍的棋路看似温和,却步步为营,不知不觉间已将黑棋的几处断点都握在了手里,只待最后一步就能断了黑棋的大龙。金玉妍盯着棋盘,指尖捏着枚白棋,正要落下那关键一子,却忽然瞥见弘历的神色。
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棋盘上,却不像之前那样专注,反而有些涣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黑棋的棋子,像是在琢磨别的事。金玉妍心里一动——她记得弘历每次思虑朝堂之事时,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想来是前几日三王爷暗中联络朝臣的事,还在让他烦心。
她指尖转了转棋子,忽然改了落子的位置。本该断龙的白棋,落在了黑棋大龙旁的空角上,看似是在抢占无用的地盘,实则给黑棋留了条活路。这样一来,黑棋虽仍处劣势,却不至于立刻败北,还能再撑十几步。
弘历抬眼,看了她一眼,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浅笑。他没点破,顺着白棋的路子,落子稳住了大龙,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暖意:“这步棋走得稳妥。”
金玉妍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没解释。她知道,在弘历心烦时,赢了他的棋只会让他更添堵,不如留几分余地——就像在潜邸里做人,赢了争斗不算本事,懂得在合适的时候退让,才是长久之道。
又走了几步,弘历忽然推了棋盘,笑着认输:“不下了,输了。你这棋路,看着软,实则绵里藏针,我倒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是四爷让着奴才。”金玉妍赶紧说,伸手就要收拾棋子。
“没让。”弘历按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掌心,轻轻握了握,“是你故意放了我一马。刚才那步棋,你本可以断了我的大龙,为什么不让?”
他的掌心温热,覆在她的手背上,像秋日里的阳光,暖得人有些心慌。金玉妍的脸颊慢慢红了,赶紧抽回手,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奴才不敢赢四爷。您是主子,奴才哪能在棋盘上赢过您。”
“又是‘不敢’。”弘历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来,让她看着自己。他的指尖带着点薄茧,触在下巴上,有点痒,又有点烫。“玉妍,在我面前,不用总这么‘不敢’。你有什么心思,有什么本事,我都知道。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事事都让着我。”
金玉妍的心跳得飞快,眼神慌乱,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太亮,像盛满了星光,能看透她所有的伪装——那些小心翼翼的退让,那些藏拙的聪明,那些故作温顺的模样,在他面前,似乎都无所遁形。
“我知道你不是甘心安于现状的人。”弘历的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沙哑的温柔,“你聪明,懂分寸,比府里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强多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间的素银簪上——那还是她刚进潜邸时,他随手赏的,样式普通,也不值什么钱,可她戴了两年多,竟从未换过。“这簪子,还戴着?”
金玉妍愣了下,抬手摸了摸间的簪子,冰凉的银质贴着头皮,带着熟悉的触感。“是四爷赏的,奴才喜欢。”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这簪子素净,戴着舒服,比那些金的玉的强多了。”
弘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忽然软了。他见过太多人,得了他的赏赐,转头就换了更贵重的,恨不得把“得宠”两个字刻在脸上。像这样把一支普通的素银簪戴这么久,还说“喜欢”的,她是第一个。
他收回手,重新拿起棋盒,把棋子一颗一颗往里收,动作很慢,像是在琢磨什么。屋里静了下来,只有棋子碰撞的轻响,和窗外渐渐淡去的雀鸣。金桂的香气漫进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竟让他觉得,这潜邸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生辰那日,别穿太素的衣裳。”他忽然说,声音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柔,“穿件亮色的,比如石榴红,或者霁蓝,衬得你肤色好看。”
金玉妍的脸瞬间红了,连耳根都烧了起来。她长这么大,除了阿爸和阿妈,还没人这样细致地关注过她穿什么颜色好看。她赶紧点头,声音细得像根线:“奴才知道了。”
弘历收完棋子,站起身,看了眼天色——夕阳已经西斜,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院里的金桂树被镀上了一层金边,连落在地上的桂花,都像撒了把碎金。“不早了,我该回书房了。还有几份奏折没批。”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叮嘱,“荷包绣好了,就亲自给我送来。别让人知道,也别让澜翠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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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玉妍屈膝行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下,才慢慢直起身。
澜翠这时才敢进来,见金玉妍还站在原地,脸红红的,手里还捏着枚没来得及放回棋盒的白棋,忍不住笑了:“主子,四爷刚才……是不是对您不一样了?他刚才捏您下巴的时候,奴才在外头都瞧见了!”
金玉妍回过神,把棋子放回棋盒,指尖还带着点颤抖。她走到窗边,看着弘历远去的背影,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个不停。廊下的金桂还在飘香,风一吹,落下几片花瓣,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点微凉的触感。
她知道,弘历刚才的话,刚才的动作,都不是无意的。他看她的眼神,也不再是对一个“懂事的侍妾”的欣赏,多了点别的东西——是喜欢,是在意,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这种亲近,是她重生后小心翼翼求来的,却也让她觉得不安。
在这潜邸里,得到主子的青睐,就意味着要被更多人盯着。高曦月不会甘心,福晋也不会完全放心,那些平日里不起眼的侍妾,说不定也在暗处等着看她的笑话。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她抬手摸了摸间的素银簪,又想起弘历说的“绣荷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她要绣得仔细些,针脚要藏得严严实实,兰草的叶子要绣得舒展,却不能太张扬——就像她自己,在这潜邸里,既要活得体面,又要藏好锋芒。
澜翠端来刚做好的桂花糕,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甜香扑面而来:“主子,尝尝?小厨房刚送来的,还热着。知道您喜欢吃,特意多放了桂花。”
金玉妍拿起一块,慢慢吃着。桂花的甜香在嘴里散开,混着心里的那点暖意,竟觉得比往日的都甜。她知道,生辰那日的荷包,不仅是份礼物,更是她在弘历心里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步。她必须绣好,也必须送好。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了下去,金桂的香气却更浓了。金玉妍坐在窗边,拿起针线筐,挑了块素色的软缎——是弘历前几日赏的杭绸,颜色像秋日的天空,浅蓝中带着点灰,素净又雅致。她穿好针,拈起线头,轻轻打了个结,开始绣起兰草来。
指尖的针穿梭着,每一针都很轻,却很稳。兰草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叶片细长,花瓣舒展,像真的长在软缎上一样。金玉妍看着手里的活计,心里默默想着:生辰那日,一定要让他喜欢。
她想起弘历刚才说的“在我面前,不用总这么‘不敢’”,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笑。或许,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那么紧绷,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但也只是“或许”。
在这深宅大院里,人心叵测,前路未卜,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聪明和分寸。而弘历的心意,就像这秋日的阳光,温暖,却也短暂,她必须牢牢抓住,却又不能太过依赖。
针脚慢慢推进,兰草的叶片上渐渐绣出了细微的纹路,用的是最细的丝线,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金玉妍低下头,专注地绣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澜翠几次想点灯,都被她拦住了——她想借着最后一点天光,把这株兰草绣得更像些,更像弘历喜欢的那样,不争不抢,却自有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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