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客似乎是早已料到,但也不曾慌,他拂袖坐在了阿芜的对面。
护卫离得不算远,但也听不太清楚阿芜与楚客的对话,也不知阿芜的第一句话便是:“你给楚承川的解药,是红珠留给你的,对吧。”
楚客给楚承川的解药,并不是假的,只是阿芜下的蛊太厉害,那解药解不了而已。
楚客似乎被撕掉了所有的僞装,所有的不堪都摆在阿芜面前,他道:“我知道,是我负了红珠。”
阿芜望向远处,道:“在你们眼里,她只是个罪该万死的巫疆女。可她出身并不比你卑贱,若是她活着,也许会成为巫疆的大祭司。”
何等尊贵。
“她往巫疆寄的一封封家书,里面大部分写的都是你,她说与你一起吃杏花糕,一起看烟花,一起挑婚书请柬。也许若不是你骗走她的骨花,你早就该在你们的大婚上见到我了。”
当时,阿芜是有去长安参加红珠大婚的打算,只是还未动身,就等到了浑身是伤的红珠。
阿芜几乎是要咬碎一口牙:“她为你承受种骨花的痛,你就该以死谢罪,怎麽还能这样好好活着?”
楚客看向远方的山:“因为我还要陪着青遥,白头到老。”
阿芜被气的几乎要吐出一口血。
巫婆婆说的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阿芜看了眼旁边的悬崖,凶狠道:“你要全你的情义,我也要全我的情义。”
阿芜给了楚客一巴掌,格外清脆响亮,她道:“这一下,算是我替红珠讨的利息。”
至于本钱,她慢慢讨。
谢宴替她谋划好了一切,她本应下个剧毒,让楚客立马去死。
可这样太过便宜楚客,也会给谢宴招来麻烦。
阿芜昨日想了一整晚,拿了三更虫,制作忘情蛊,碾成粉末,藏在袖子里,顺着她一巴掌,粉末全都飞了出来,飘进楚客的身体里。
没了避毒玉的楚客,自然会中蛊。
旁边的护卫都好奇地看向俩人。
怎麽还,动手了?
他们大眼瞪小眼,这到底拦不拦着,算了算了,就当没看见吧。
娘啊,楚先生怎麽还吐血了,这位姑娘是有多恨,力道得多大啊。
正当他们还想着要不要去拦着的时候,阿芜已经走人了。
楚客吐出一口血,心情无比复杂,阿芜没有杀他,怕是也顾及自己楚家之子的身份。
不过,她绕了这麽大一圈,就为了给自己一巴掌吗?
她口口声声为了红珠,原来也是如此废物。
楚客抹掉嘴上的血,觉得自己就如这山间的沟壑,弯弯曲曲,无人能懂。甚至他也不懂自己了,就在刚才,他竟然有点想,让阿芜就这麽杀了他。
……
阿芜下的忘情蛊,不是普通的忘情蛊。
而是,会让人记忆退化,慢慢变成婴孩模样的同时,承受刺骨之痛。
她只需笑看着楚客渐渐失去神志,每日承受刺骨之痛即可。
算算时日,自己随巫婆婆回巫疆之时,也是楚客死的时候。
她浑身轻松,走路都快了不少,碰见挎着篮子来的老瘸,阿芜高兴地挥挥手:“老伯,你是来捡松果的吗?”
老瘸站在原地不动了,阿芜戴着帷帽,也看不清老瘸的神情,她蹦蹦跳跳地到了老瘸的身边,笑道:
“我来帮您吧,到时候我们拿松子炒玉米吃,好不好?听林慕风说可好吃了,不过他被关在府里,也不知什麽时候能被放出来。老伯,我——”
阿芜嘴里再蹦不出一个字,取而代之的是一口血。
她看着自己胸前插的一把匕首,再看着老瘸的颤颤巍巍的手。
老瘸老泪纵横:“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可能让你用情蛊牵制于他。唯有你死,情蛊才可解。”
阿芜捂着刀,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瘸:“你怎麽知道的这麽多?”不是一个马夫嘛,居然连怎麽解情蛊都知道。
老瘸见阿芜这麽痛苦,也有些不忍心,但一想到谢宴身上的彩铃蝶,就又坚定了决心,将刀又往里捅了捅。
“嘶——”
命蛊本来在巡视地盘,察觉到阿芜受伤,便立马赶来,看见老瘸捅刀的一幕,一口咬在了老瘸的脖颈上。
老瘸看向命蛊。
这条蛇,他见过。
这不是……闻铃小姐的蛇吗?
当年,闻铃小姐还是个小姑娘时,就时常与青色蟒蛇为伴,有时候他都不敢靠近闻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