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的地面震颤得更厉害了,像有头沉睡的巨兽在掀动脊背。
命书官残魂那团虚浮的身影突然凝实几分,枯瘦的手指凌空一勾——半空中便浮起张泛着幽蓝微光的绢帛,边角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像是被谁用指甲生生从命书里撕下来的。
安燠的金线"唰"地绷直了,狐尾尖在身后不自主地卷起个小毛球。
她盯着那绢帛上歪歪扭扭的契约条文,喉结动了动——这哪是她之前在南海龙王书房里偷看到的"妖族臣服天庭"的屈辱条款?
分明是另一张,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共守九幽封印天机阁掌因果录违者魂销魄散"等字样,最末尾那枚朱砂印子红得刺目,印文是"天机阁·封九渊"。
"这、这是"她指尖颤,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前世被闺蜜推入乱葬岗时的风声突然灌进耳朵——那姑娘当时脖颈上挂的,正是枚刻着"天机"二字的银锁。
原来不是巧合,原来所谓"闺蜜"的背叛,早被写进了这张契约里的某个墨点。
程砚的钉耙"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他本来还在逗老参玩,红果串上的小果子正往他耳朵里钻,这会子却猛地站直了身子,熊耳在头顶抖了抖:”夫人你手怎么凉成这样?"他粗粝的掌心覆住她手背,守山印的暖光顺着指缝钻进去,"那印子咋回事?天机阁不是专管算卦看相的么?"
命书官残魂的面容又模糊了几分,像是被水浸了的画。
他望着那枚血印,沙哑的声音里竟带了丝冷笑:"封九渊?三十万年前天机阁最疯的预言师。"他枯指虚点契约,绢帛上突然渗出暗红血线,"他算出九幽封印要裂,算出妖族会被当成填缝的泥——偏生他算出自己能当那个拿泥的人。"
安燠的金线突然缠住程砚手腕。
她望着血线在契约上爬成锁链形状,想起前世断气前看见的最后一幕:闺蜜举着银锁冲她笑,锁上的"天机"二字泛着冷光。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银锁,是契约的钥匙。
原来闺蜜早被天机阁洗去了真心,所有的"姐妹情深",不过是为了让她这个"青丘遗孤"更心甘情愿地当块泥。
"那他现在人呢?"程砚攥紧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薄茧——这是她上次为了给他酿桂花蜜,剥栗子时刮破的。
他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该把山脚下那片栗子树全圈进守山印里,省得她动手。
"被逐出师门,成了命外之人。"命书官残魂的声音越来越飘忽,"但命外之人哪能真跳出因果?他用这张契约锁了东海龙王,锁了北地妖王,锁了所有能当泥的妖"他忽然转头看向安燠眉心的金线,"也锁了本该被抹去的你。"
老参的红果串"啪"地掉在地上。
最底下那颗果子滚到安燠脚边,突然"吱"地叫了声——像极了去年她在山洞里救的那只被猎户网住的小狐狸。
她蹲下身捡起果子,指尖触到果皮上细细的绒毛,突然想起老参总说"最甜的果子要留给懂珍惜的人"。
可现在这果子,甜得苦。
程砚蹲下来帮她捡红果串,却见老参的藤蔓缠上了他手腕,红果串上的小果子正拼命往他手心里塞。
他低头一看,果子上竟浮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骗妖的。"
"所以他们是拿我们当泥,去堵九幽那个窟窿?"安燠捏着果子站起身,金线在眉心烧得烫。
她望着契约上的血印,忽然笑了——前世被推下乱葬岗时她也这么笑过,不过那时是疼的,现在是气的,"好个天机阁,好个封九渊。"
程砚把红果串重新揣进怀里。
老参的藤蔓在他衣襟里拱来拱去,像在找安全感。
他望着安燠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她上次狠时的模样——为了救被雷劈伤的小鹿,她顶着系统"反向努力惩罚"的警告,硬用《睡仙诀》给小鹿渡了半宿法力,结果第二天现间那支程砚送的玉簪子不翼而飞,气得叉着腰骂系统"小抠门"。
“夫人。”他伸手揉了揉她炸毛的狐耳,"等会要是要去掀了天机阁的摊子"他把钉耙往肩上一扛,守山印在掌心烧得通红,"我给你扛梯子。"
安燠噗嗤笑出声,狐尾卷住他的钉耙齿:"先别急着扛梯子。"她低头看向老参,红果串上的小果子正集体朝契约方向蹦跶,最顶上那颗甚至撞出了个小坑,"你看老参都急了。"
老参的藤蔓突然从程砚怀里窜出来,红果串"哗啦啦"抖成一片红雾。
最中间那颗最大的果子"砰"地炸开,溅出的甜汁在虚空中凝成几个大字:"锁妖?封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