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阴云压得极低,山风卷着枯叶撞在青石门上,出沙沙的刮擦声。
苏婉儿的裙裾在风里翻卷如墨浪,她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细缝,黑紫色的雾气从缝里钻出来,裹住她的绣鞋——那是命契之力在暴走。
"小燠,你可知命契成型时,你的魂魄会被烙上钥匙的印记?"她指尖漫不经心绕着梢,眼尾却吊得极尖,"到那时,上至三十三重天,下至九幽黄泉,所有想打开那扇门的人,都会像饿狼扑食般撕了你。"
安燠倚在程砚身侧,耳尖被他身上的桂花蜜味熏得痒。
她垂眸望着自己交叠的手,指节在袖底微微蜷起——这是她前世被闺蜜推下悬崖时的习惯性动作,可此刻掌心触到的不是崖边碎石,而是程砚悄悄塞进来的半块桂花糕。
"苏姐姐。"她忽然抬眼笑了,梨涡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你说这些的时候,像极了我前世房东催房租。"
程砚的熊耳在间抖了抖——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他握着钉耙的手心里全是汗,指节却绷得白,把安燠往身后又拢了拢:"夫人说不玩,就是不玩。"
苏婉儿的脚步顿住,眼尾的朱砂痣跟着颤了颤。
她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像碎冰撞在瓷碗上:"你当这是过家家?老参,你看看你选的好苗子!"
老参的身形正以肉眼可见的度透明化。
他盘在石台上的参须褪成半透明的银线,原本红润的脸像被抽干了血色,可那双眼睛还亮着,亮得灼人:"小燠你当真要弃了命书官的传承?九幽之门若开,这方天地"
"不是弃。"安燠往前走了半步,程砚的钉耙立刻跟着她的脚步移动半寸。
她伸手接住老参飘起来的蓝花——那是他消散前最后凝结的灵体,"是你们弄错了。命主不该是某个人的私产,更不该用别人的命去填门。"
老参的嘴角动了动,像要说什么,却被一阵阴风吹散了半张脸。
他最后看安燠的眼神突然软下来,像极了她小时候在青丘见过的老狐仙,明明气若游丝,还要用尾巴给小狐狸们盖被子:"原是我执念太深了"
蓝花在安燠掌心慢慢枯萎,花瓣上的露水坠下来,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像一滴泪。
程砚悄悄用指腹蹭掉那滴凉意,他的熊爪因为化形没完全,还留着淡金色的绒毛,蹭得安燠手背痒。
"系统,"她在心里嘀咕,"我刚才那番话是不是特帅?"
"叮——宿主触嘴炮觉醒签到,奖励:勇气值+(然并卵,毕竟您现在需要的是跑路技能)。"系统的电子音难得带了点气音,"另外提醒,苏女士的指甲已经抠进掌心了,她现在的表情比您上次偷啃糖葫芦被我扣积分时还恐怖。"
安燠抬眼,正撞进苏婉儿几乎要滴血的眼睛里。
那女人的眼泪突然落下来,滴在脚边的锁链上,滋滋冒着青烟——原来她方才一直忍着没哭,此刻却像开了闸的河:"你以为不接命契就能逃?当年你娘也是这么想的!"
程砚的熊耳"唰"地竖起来。
他猛地转身挡住安燠,钉耙在地上划出半人高的土垄:"你提她娘做什么?"
安燠却按住他的胳膊。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尾巴在身后不受控地炸毛——这是狐族动了真怒的征兆。
可她反而笑了,笑得比刚才更轻松:"苏姐姐,你总说我娘,说命契,说九幽之门。"她歪头,间的狐毛耳坠晃了晃,"可你知不知道?我穿书那天,系统送我的新手礼是包辣条。"
程砚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他赶紧用手背捂住嘴,可熊耳尖还是红透了——安燠说过,他笑起来像偷到蜂蜜的熊瞎子。
"那辣条可辣了,"安燠继续说,尾音故意拖得软软的,"我边哭边吃完,突然就明白啦——与其被什么破命契牵着走,不如先把眼前的甜日子过够。"她伸手勾住程砚的小拇指,"比如现在,我就想和我家笨熊去后山摘野杏,他酿的桂花蜜配野杏干,比天上的蟠桃甜多啦。"
苏婉儿的眼泪突然止住了。
她望着交握的那双手,忽然伸手扯断了鬓边的银簪。
簪尖泛着幽蓝的光,是用命契碎片炼的:"那我就送你们去摘野杏——去阴间摘!"
程砚的钉耙"当啷"一声砸在地上。
他转身把安燠整个抱进怀里,熊系特有的温暖裹住她,连尾巴尖都被小心地拢在臂弯里:"闭眼。"他闷声说,声音震得安燠耳膜痒,"我扛过雷,挡过妖,还没怕过什么破簪子。"
安燠却没闭眼。
她望着苏婉儿颤抖的手,望着程砚后颈因为紧张而竖起的绒毛,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话——躺赢不是躺平,是和重要的人一起破局。
她摸出袖里的定身桃,在程砚耳边轻声:"笨熊,数到三。"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