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漏进的晨光里,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像被揉碎的晨露裹着松针香。
她掀了被子坐起,现程砚的枕头空着——这熊瞎子向来比她起得早,此刻却连钉耙都没扛,只留件染了焦土的外袍搭在椅背上。
"程砚?"她踩着木屐往蜂房跑,竹门"吱呀"一声,正撞上进门的人。
程砚怀里抱着个粗陶坛,坛口蒙着的麻布里渗出暗褐色的蜜渍,像块化不开的泥。
"醒了?"他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铜铃,坛身还沾着死谷的土渣,"尝尝?"
安燠捏着木勺挑起一滴蜜。
那蜜不似从前透亮,倒像搅浑了的潭水,却在勺尖凝出颗乌金般的珠。
她舔了舔唇,舌尖刚碰着蜜,喉间突然炸开股清冽——像久旱的河床裂开道缝,底下的活水"咕嘟"涌上来,混着铁锈味的土腥,却比任何蜜都鲜。
"这是"她瞪圆了眼,木勺"当啷"掉在坛沿,"死谷的土?"
程砚蹲下来敲了敲坛底:"蜂儿腿上沾的泥,翅膀带的风,连我埋蜂箱时混进去的断箭渣,全被它们嚼碎了炼蜜。"他指尖点着蜜里若隐若现的金粉,"昨夜我守着蜂箱听了半宿,蜂儿振翅声里有地脉的响动——那些净世香烧出来的灰线,正往蜜里钻呢。"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咔"的轻响。
两人同时转头,共业碑的方向腾起团金光。
那碑本是块灰扑扑的山石,此刻却像被泼了金漆,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竟勾勒出整座不周山的轮廓——山脉脉络里原本爬满的灰线,正往死谷方向攒动,在北麓拧成个漩涡,"唰"地被吸进地下。
"地脉图!"安燠拽着程砚的袖子往碑前跑,梢扫过他手背,"你看!
那些被仙官用净世香污染的灵脉,全被死谷的蜜吞了!"
程砚摸着碑上凸起的纹路,喉结滚了滚:"老辈守山神说过,地脉最馋真东西。
甜得腻的蜜它嫌假,掺着泥的蜜倒像给它灌了碗热汤。"他突然笑出声,指腹蹭过她间沾的蜜渍,"你看这漩涡,像不像蜂儿采蜜时转的圈?"
安燠踮脚去擦他脸上的土,指尖却被碑面烫了下。
她缩回手,现掌心沾着星点金粉——正是蜜里飘着的那种。"这是蜂群排的?"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账房跑,"我去查工分!
助蜂迁巢这么大的活计,总得记在哎?"
账本摊开在案上,墨迹未干的"三月初七蜂箱迁移"那一栏,工分栏空着。
安燠翻了三页,连"死谷整地"的记录都没找着。
烛火在她眼下投出晃动的影:"程砚!
你迁蜂箱的工分没报!"
谷风卷着她的声音钻进死谷。
安燠提着灯笼寻过去时,正见程砚蹲在新埋的蜂箱旁,怀里捧着只翅膀皱的蜂后。
那蜂后小得像粒黑芝麻,正颤巍巍舔他掌心的血珠。
"你疯了?"她蹲下去拽他手腕,"蜂后要吃蜂王浆,不是人血!"
程砚任她拉着手,另只手轻轻托着蜂后:"这是最后一只老蜂后,前晚护着蜂群吞灰线时伤了。"他指腹蹭过蜂后的触须,"它跟了我十年,该我喂它最后一口。"
安燠望着他掌心里的血珠,突然想起昨夜账本上的空白。"工分没报,是故意的?"她声音轻了,灯笼光照着他间的草屑,"你知道那些仙官要查记录,所以"
"账本记不下的事多着呢。"程砚把蜂后放进新搭的蜂房,转身时带起阵风,吹得灯笼摇晃,"山民的灶火该记几分?
我埋在桃树下的酒坛算什么工?"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有些事得烂在土里,等它长成树,自然有人看见。"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死谷传来"咔"的轻响。
安燠握着程砚的手跑过去,焦土上竟钻出株绿芽。
那芽只有指甲盖大,叶片却凝着层蜜露,折射的晨光里,隐约映出共业碑的影子。
"活了。"程砚蹲下去用指尖托住芽尖,"死谷的土养出的第一株草。"
几乎与此同时,远在九重天的藏经阁突然腾起团火光。
值守的道童抱着水罐冲进去时,只看见《灵脉志》的残页在火里翻卷,最后一页的"不周山"三字已被烧得只剩个"山"字。
火灭后,灰烬里嵌着粒金粉——正是死谷蜜里飘着的那种。
"程砚!"安燠指着绿芽上的蜜露,"你看!"
程砚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晨光里,蜜露折射出的共业碑影子正缓缓转动,像块会呼吸的玉。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肩头还沾着死谷的土:"等它长成树,结的果该是什么味儿?"
"大概"安燠望着远处渐起的炊烟,突然笑了,"像李寡妇的腌菜,带点酸;像老陶编的竹篮,带点涩。"她捏了捏他的手,"甜里有泥,才是人间的滋味。"
晨雾散尽时,山脚下传来挑担的吆喝声。"安娘子!
程山神!"李寡妇的嗓门儿飘上来,"春祭的腌菜送来了,今年多腌了两坛!"
程砚挑眉看她:"春祭日快到了?"
安燠望着山民们扛着竹篮往村里走的背影,把灯笼往他手里一塞:"走,去接谢礼。"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对了——今年的工分本,我打算多留几页空白。"
程砚笑得露出虎牙,扛着她往山下走,靴底踩着晨露打湿的土,出"咯吱"的响,像在踩块裹着泥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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