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绿皮火车哐当作响,车窗大开,带着泥土气息的热风灌入车厢。
我和王子豪并肩坐着,旅行带来的短暂轻松,早已被一种更沉重、更关乎命运的情绪取代。
因为我们都知道,回到c市,等待我们的不是知晓分数后的从容选择,而是一场在迷雾中的博弈——高考志愿填报。
九十年代的录取规则,如同一个严酷的仪式。
我们需要在分数未知的情况下,仅凭估分和以往的录取线,在志愿表上庄重地填下将决定未来四年,甚至是一生轨迹的院校与专业。
这是一种勇气,也是一场豪赌。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们便回到了学校。
教室里气氛凝重,没有了往日的喧闹,同学们成群,手里紧握着厚厚的《高校招生专业目录》和往年《录取分数线统计》,脸上交织着迷茫、计算和破釜沉舟的决心。
班主任和各科老师坐镇,为学生们提供最后的参考意见。
我和王子豪坐在我们熟悉的老位置上,摊开志愿表。
那几张轻飘飘的表格,此刻却重若千钧。
“华华,”王子豪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指着第一批录取院校的栏目,“你的分数肯定没问题,第一志愿……就填这个吧?”
他指的,是那所我向往已久的、位于北京的顶尖文科大学。那是我们之前讨论过无数次的目标。
我摇了摇头,心情却并不轻松。
尽管几次模拟考成绩都极为稳定,但在最终结果出来前,一切都存在变数。
我用钢笔,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上一世就读的省城师范大学。
它也是全国知名的文科大学院校,我猜子豪会填报省城农业大学,我们两所学校距离不远,仅半个小时的车程。
“子豪,我喜欢这所学校,距离c市的家不远,火车两个小时就到了。而且——”
我认真的看着他,“距离你喜欢的省城农业大学更近,我不喜欢离家太远,离你太远……”
王子豪惊讶的张嘴,眼里含着深深的感动,“可是北京那所大学才是顶尖的,你的成绩不填写这个学校可惜了。”
我再次摇头,“没关系,读什么大学都不会影响我未来的展。”
我握住他的大手,“我只想经常能够看得到你。北京大学太远了,你明白吗?”
子豪拼命的点点头,“好,我知道,我也不想与你分开太远。”
笔尖划过纸张,带着不容反悔的决绝。
我的第一志愿填写了“省城师范大学”,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分别填写了邻省最好的学校。
接下来,轮到子豪了。
他抬起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依赖:“华华,你说……我该怎么填?”
我知道他的顾虑。他既想确保能和我在一个城市,又不想完全牺牲自己的专业兴趣。
在那个信息闭塞、选择有限的年代,这几乎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子豪,”我握住他放在桌上、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选你最想去的,最不会后悔的。无论在哪里,我们都有办法。”
他看着我,眼里的挣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在第一志愿上,郑重地填下了他上一世最爱的那所:“省城农业大学”。
他的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也跟着我填写了同一个邻省更稳妥的学校。
“这样,”他放下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对我露出一个带着点豁出去的笑容,
“我冲一下最喜欢的。如果……如果真的不行,至少还能离你近点。”
志愿表上交后,便是长达近二十天的、更为煎熬的等待。
这段时间,分数已经通过电话查分热线知晓。
我和他都出了预期,他更是常挥,但录取线未出,通知书未到,心依旧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