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送光之后,兰凤与宇辉之间那层看不见的膜,似乎又薄了几分。
他们依然没有频繁的联系,但互动的方式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兰凤偶尔会在看到某个有趣的展览信息或艺术评论时,直接分享给宇辉那个工作用的号码,附上一两句简短的看法。
宇辉的回复也总是及时而专业,有时会补充一些相关的背景知识,或提出一个引导性的问题,让交流能自然地延续一小段。
这种交流是安全的,围绕着共同兴趣,不涉足私人情感领域,却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一次,兰凤在尝试制作一组以“痕迹”为主题的陶艺时,遇到了瓶颈。
她想要表达时间流逝、记忆叠加的层叠感,但在泥坯的处理和釉色的选择上总是不得要领,做出来的东西要么过于刻意,要么流于平淡。
她对着几件不满意的半成品,眉头紧锁。
鬼使神差地,她拍了几张照片,给了宇辉,只附了一句话:“想表达‘痕迹’,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信息出去后,她才觉得有些唐突。
这已经出了普通的信息分享,更像是一种专业的求助,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没到这一步。
宇辉没有立刻回复。
兰凤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正想找个借口撤回,他的电话却直接打了过来。
“看到照片了。”
宇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很安静。
“你遇到的问题,可能不是在技法上,而是在对‘痕迹’这个概念的理解上。”
他没有客套,直接切入主题:“痕迹不一定是破损或叠加。它可以是一种‘弱存在’,比如光线在不同时间投射在物体上留下的微妙差异;也可以是‘被覆盖’,比如古墙上层层剥落的海报,最新的覆盖着旧的,但旧的痕迹依然隐约可见。”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你可以试试,不要想着去‘做’出痕迹,而是去‘记录’痕迹。比如,用不同湿度的泥土叠加,利用它们收缩率的不同,在烧制后自然形成裂痕或起伏;或者,尝试一些特殊的釉料,让它们在窑变中产生不可控的、独一无二的流痕。”
他的思路清晰而新颖,瞬间打开了兰凤的思维局限。
她握着手机,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
宇辉都耐心解答,引用了几个建筑和材料学上的案例来佐证他的观点。
这通电话打了近二十分钟,全程围绕着陶艺创作,严谨得像一场小型的学术讨论。
但挂断电话后,兰凤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她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他专业上的帮助,更是那种被认真对待、被深入理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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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敷衍地说“挺好的”或者“慢慢来”,而是真正思考了她的困境,并给出了切实可行的方向。
她按照宇辉的建议进行了新的尝试。
过程并不顺利,失败了好几次,但每一次摸索都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兴奋。
当她终于烧制出一件满意的作品——那是一个表面有着自然形成的、如同地质层理般细微起伏的陶碗,釉色在层叠处产生了深浅不一的变化,仿佛沉淀了时光——她心中涌起的成就感,夹杂着一丝想要与他分享的冲动。
她克制住了。
只是在那件作品完成后的第二天,她更新了社交账号,了一张那陶碗在不同光线角度下的组图,没有配任何文字。
几乎是立刻,她就看到了宇辉那个小号的点赞。
过了一会儿,他来了一条私信,依旧是克制的语气:
“效果很好。尤其是第三张图,侧光下的层次感,抓住了‘痕迹’的精髓。”
兰凤看着这条私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是一种越了赞美的、建立在共同理解和创造性共鸣之上的愉悦。
又过了几天,宇辉来信息,这次的内容有些不同:
“我这边项目告一段落,周末有空。之前提过想去你工作室参观学习,不知是否方便?”
这一次,兰凤没有犹豫太久。她回复:
“方便。周六下午如何?”
“好。周六下午两点,我准时到。”
约定达成,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