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会如何,兰凤依然无法预知。
但至少,她不再抗拒去眺望,甚至,开始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想要踏出去看看的勇气。
那块雕刻着“内在痕迹”的石板镇纸,被兰凤放在了工作台最显眼的位置。
它冰冷坚硬的触感,与那些温润的陶器形成了奇妙的对比,却又因其所承载的理念而奇异地融合。
它像一个无声的提醒,提醒着她关于破碎与修复、痕迹与美学的另一种可能,也提醒着那个送来这份理解的男人。
自那次正式的工作室参观后,宇辉并没有得寸进尺。
他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联系频率,偶尔分享资讯,偶尔就某个艺术话题简短交流,绝不过分热络,也绝不让她感到被冷落。
他的耐心,像最精密的钟表,稳定而可靠。
兰凤的心态,则在不知不觉中生着更深刻的变化。
她开始偶尔在思考某个创作问题时,会下意识地想:
“不知道宇辉会怎么看?”
她现自己会留意他分享的那些关于建筑、光影、材料的案例,并尝试将其融入自己的陶艺语言中。
这种精神上的共鸣与相互滋养,是她过去在任何一段关系中都未曾体验过的。
它不激烈,不炙热,却像地下水脉,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打破这种稳定节奏的,是一次意外的小插曲。
兰凤在搬运一批准备入窑的泥坯时,脚下不慎一滑,虽然及时稳住没有摔倒。
但腰却重重地扭了一下,当时就疼得直不起身,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剧烈的疼痛和瞬间的无助让她脸色白。
工作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一种熟悉的、被世界遗忘的孤独感席卷而来。
在疼痛导致的短暂思维空白中,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颤抖地划开手机,拨通了那个最近联系人的号码——宇辉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的。
“兰凤?”宇辉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我……我扭到腰了……”兰凤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虚弱和颤抖,“在工作室……”
“别动,我马上到!”
宇辉的语气瞬间变得紧绷,没有任何多余的问话,只有干脆利落的行动指令。
电话没有被挂断,兰凤能听到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电梯声、以及汽车引擎动的声音,还有他尽量保持平稳的安抚:
“听着,兰凤,保持呼吸,尽量不要移动,我很快就到。”
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对兰凤来说格外漫长。
疼痛和依赖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情复杂。
当她听到工作室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和奔跑的脚步声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竟压过了身体的疼痛。
宇辉推门进来,额上带着细汗,呼吸有些急促。
他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兰凤,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他快步上前,没有贸然去扶她,而是蹲下身,冷静地询问:
“具体哪个位置?怎么扭到的?除了疼,腿脚有麻木感吗?”
他的专业和冷静奇异地安抚了兰凤。
她依言回答。在初步判断没有伤到骨头后,宇辉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动作极其稳健,尽可能避免晃动她的伤处。
兰凤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薄荷与阳光的气息,一种陌生的、属于男性的安全感将她包裹。
他把她轻轻放在工作室里那张简易的休息床上,从车里拿来随车的靠垫让她垫在腰下,又用干净的毛巾包了冰块给她做冷敷。
“初步看是急性腰扭伤,需要冷敷制动,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排除其他问题。”
他条理清晰地说道,一边帮她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
整个过程,他没有一丝慌乱,动作轻柔而专业,目光专注,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