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胖子和几个北方人吃的很欢,真正爱吃羊肉的,是越嬗越爱。
“胖子,”我看他一手烂牌笑道,“你这肉吃了,回头害我被粽子当成羊撵!”
“哎,小吴同志,这你就不懂了,这羊肉啊它就得带点儿骚气,咱大老爷们儿把这吃下去,回头顶风一泡尿,十里八乡都知晓有爷这麽一号人物,哈哈哈。“胖子酒喝的舌头都有点大,说话越发的没羞没臊。
“得,你多吃几口,到时遇着粽子,咱就靠您这泡尿了。”笑说着,把盘子递给他。
“哪儿能啊,天真,你忘啦!这趟可是有哑巴张护航,咱们这叫今日,今日不同昨日,你放心大胆的开棺我放心大胆的摸金,粽子来了不定儿谁撵谁呢!是吧,小哥?”
我拍了拍他肩头,小院不大,胖子再开棺开棺地嚎下去,整个村子都知道我们是干啥的了。
他眼下最摸不准的就是闷油瓶,最担心我的地方,也是闷油瓶。我们与汪家斗智斗勇的这些年最终明白了一件事儿,我被套路了,张家不断给我们输出帮助的前提,是我对汪家坚定疯狂的反扑,自长白山一别,我觉得他死了,觉得自己的好兄弟若是有什麽未尽之事,我便帮他办了去。就这麽一步步随着费洛蒙的影响,我屡次涉险,到了最危险的行动前,胖子也问我,真决定了?我说决定了,我说张家这个秘密本来应该我去雪山守护,既然没去,那我就在山下守护,凡是觊觎这个秘密的人,想上长白山的人,就得从我尸体上过。
闷油瓶自然不去理他,看没吃的,径直回了房。
衆人一听胖子把开棺俩字儿吼了出来,顿时都心虚地面面相觑,坎肩也呆了呆,立马扯着几人划起拳来,小院又热闹起来。胖子这回摸到把好牌,正得瑟的不行,咋咋呼呼的吆喝着,我看得无趣,天又冷,也转身回房。
走路间我捉摸起闷油瓶的话,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是为了我,那麽这个斗也是与我有关?我为张家长生大秘密两肋插刀奋斗不息,现在他打算投桃报李,帮我也解开我身上的秘密了?
其实关于我的事情,似乎大家都有意回避,甚至有时候我在想,二叔他们宁可我为铲除汪家奔忙,也不希望我调查自己。
难道我也可以长生?摸摸脸,不过十年,我已经长到张起灵後头去了,虽然还不至于老皮老脸,但是精力减退还是很明显的。长生不老,即使有一个张起灵活生生站在面前,我终归还是觉得这件事儿太玄幻。
然而这个乱七八糟维系了几百年的大局,说到底就是为了获得长生,只要意识到哪里存在悖论和疑惑,往长生不老上面去想多半就没错。但是我照照镜子,看看凹陷的眼皮和脸颊,就知道我靠不到那个大秘密上去。
走进房间,他没有开灯,正支着腿靠坐在床头。西北天高云淡,朗朗月光洒在他身上格外好看。
我脱下袍子,也走到床头坐下,抓过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弄,不知道打哪儿问起。我这一趟既然已经表白,借着这个势头索性近距离去打探他。我觉得他应该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因此能到这一步,我自己也没想过。
“吴邪,你是汪藏海的转世。”闷油瓶竟然主动开口了。
这一次,闷油瓶说了很多,我只负责听。有些答案我此前隐约有过猜测,有些则是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这是一个由时间,空间,和人心,构建起来的大局,属于汪藏海的局。
不得不说,汪藏海是一个天才,如果活在今世,必定可以翻天覆地,指掌乾坤。他是千年来最为接近长生真相的人,无论那些经历过或者正在长生的人,诸如西王母,万奴王,鲁殇王,铁面生,甚至张家族人,即使知道这样做可以长生却不知道这样做为什麽可以长生。
而汪藏海第一个意识到,真正的长生,就是基因的复制与移植。尽管他说不出基因是个啥,克隆是个啥,但是他发现,动物的费洛蒙可以移植特定的基因。就是说,人蛇共生的後代就可以继续人蛇共生,人虫共生的後代继续人虫共生,这种人经过繁衍,具备了共生的基因基础。
他活着的时候做了大量实验,放在当下,整一个科学怪人。但是最後他意识到,人类遗传的结果是不可能在他短短一生之中得到的。那必须是生生世世漫长的演化。
于是他将遗传了几代的共生动物与人结合,産生的禁婆,海猴子,血尸等等承载了突变基因的失败作品放到天南海北的大墓之中,後来人为了财宝,会前赴後继赶来成为他实验的志愿者。
由于盗墓这个刨人祖坟挖人财産的行当,在中国历来是大逆不道上不得台面的,因此一直以家族形式秘密开展。这样一来,那些在共生毒物攻击下侥幸存活的盗墓家族祖先会将基因传承到下一代的血脉之中,而下一代不停下斗又遇上这些怪物,再次存活下来後,基因的稳定性越来越高,直到某一代,这种基因成为显性基因,就出现了齐羽和我这样,隔着时间空间还能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爷爷当年能够在血尸手底下逃过一劫,多半是因为吴家祖上就有这样的基因传承在他体内,而他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基因更加稳定,之後就有了我。
老九门早已被汪家人渗透完全,作为盗墓集团,我们是基因传承的主力军,汪家盯住我们这批氏族化的盗墓贼,就不难发现历代之中总有那麽几张相似的面孔隔空出现,以至于这张脸成了基因实验半成品的标致。
然而普通人由于寿命的缘故,很难纵观时空看见自己孙子与别人家祖上长得一模一样,在没有照相技术和写实绘画技术的过去,只有张家人以及与张家人渗透,窃得长生血液的汪家人可以发现这一点。
这也就是汪家人不遗馀力要打压张家的缘故。没有人愿意自己独得的天大秘密被别人窥得。
“汪藏海是从张家人的长生遗传受到的啓发吧?”
闷油瓶点点头,“他很聪明,可以抓住逝去的机会在未来去实现。”
是啊,即使是身在现代的我,看见一个氏族能享有长生不老的福利,也不过只有惊奇羡慕的份儿,总不能赶回阴间再投一次胎吧。
汪藏海却立刻抓住了这一点,结合他游走各地所见所闻的传说故事,展开了发散性思维。他利用同样的遗传办法,制造出一个可以接收蛇毒尸鼈毒中费洛蒙的肉体,在千百年後的某一天,由这具肉体接收他保存在毒液费洛蒙中的记忆,那麽,他就复活了,而且可以生生世世不停复活下去。
推动这个计划,他要利用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但这是一个善于掌控全局的人,推动这个局,就好比啓动一个千年的机关,只要控制好那些永恒的动力,就可以世代运转下去。
这个局的动力,唯一,且永恒。那就是欲望。
财富的欲望,长生的欲望。
没有人可以无欲无求,张起灵也不能。并且这种欲望没有国界,无差别攻击所有辐射面内物种。以裘德考为例,死在这里面的外国人,烧进来的美金,那远比什麽招商引资更有效。
这样说来,如果我是共生基因的産品,那麽我理应和禁婆海猴子血尸一样,在肉体上可以得到永恒。这应该也是汪藏海的初衷,他总不会希望自己几百年後在一具黄土埋半截儿的人体内复苏吧。
但是我又确实在以一个正常人的速度老去。这一点,闷油瓶也始料未及,他见到我就一句话,你老了,他说他以为我不应该会衰老。他心中还是佩服汪藏海的,身为一个亲眼看到齐羽和我活生生的被复制出来,连字体动作爱好都差不多,仿佛两个相差20岁的双胞胎的人,他内心对这个疯狂的古人的钦佩应该是由衷的。
因此他判断,一定是什麽需要汪家人对我做的事情,在时代传承中被遗忘了。正如没有人可以摆脱欲望,同样,没有人可以掌控被欲望支配的另一个灵魂。
闷油瓶觉得,汪家人在看到这张脸出现以後,还必须辅助这个肉体做一些处理,最後恢复汪藏海的记忆。然而由于後来的汪家族人本身具备了一定的长生血液,他们不再稀罕汪氏永生法,转而更为关心蛇毒中承载的关于财富的秘密,他们不再以复活汪藏海为信念,只需要能够解读费洛蒙的人。这种信仰的崩塌最终使得整个汪家变成了第二个张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而最具讽刺意味的是,终结这样的汪家的人,竟然是我,复活失败的汪藏海。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麽做?”闷油瓶曾多次把我从没顶之灾中拎出来,他说的话,我还是应该竖起耳朵仔细听的。
“你出现的时候,针对齐羽的局还没有完,汪家人没抽出手来提早对你布局,此後对你的行动又被陷入前一个局中的老九门搅乱。我们可以通过研究齐羽,来推测你缺失了哪些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