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而不实,张力认为这匡雷纯属浪费时间,浪费唇舌。
不料孟知彰走到跟前:“将军,我来。”
“你来?”张力一愣。
他知道孟知彰也会些功夫,但这等凶险局面,他一个刀尖舔了一辈子血的老将都有些犯怵,何况孟知彰一个从未上过沙场的书生。
“孟某是文官,即便输了,还有将军兜底。”孟知彰看出张力的犹疑,递上坚定眼神,“这一局,我来。”
“呦!贵国文官也能弯弓射箭?若早有这本事,交战之时全派文官上,说不定还能多赢我们羌人几场。张将军说是还是不是?”
这匡雷是懂如何惹炸张力的。
孟知彰忙上前一步:“匡雷将军,我们汉人从不在口舌上逞英雄。今日之局,谁胜谁负,还不一定。我们试炼场上见真章,请吧!”
“且慢!”匡雷低头笑笑,吹了下那撇胡子,“我匡雷有个习惯,‘箭不走空’,平生射出的每一箭,都要见血。”
都要见血?!
只见几个羌兵从场外拖上来两个少年,绑在靶心正中。
正中靶心,也就意味着,正中少年眉心。
射箭而已,生祭活人,分明是未开化的野蛮人所为。
虽离得远,从衣衫和气质也能看出这两位少年,绝非寻常人家儿郎。年龄稍大些的,绑在匡雷那支靶子上,一上场便开始高声抗议,咒骂那匡雷乃窃国之贼,必定不得好死。
用的是汉语。想来是知道,在场的有东方来使。
匡雷并不以为意,他满满拉起一弓。
“两位是客,便由我先来示范一下。”
弦动箭发,悬枣射穿,箭头停处,正正钉上那少年额头。
咒骂声,立止;战鼓声,跟起。
匡雷,得一分。
匡雷收弓,不无得意地冲孟知彰外头致意:“请吧。”
速度之快,甚至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到那少年从靶子上被人摘下来,软塌塌拖出校场,孟知彰才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绑在孟知彰箭靶上的少年身量矮些,年纪也小些,不过胆量却不小。明知下一箭便能结束自己生命,声音高昂,吐字清晰:
“匡雷贼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辈之今日,必是尔等之明天!”
而孟知彰手中冰凉的箭簇,即将射穿这少年头颅。
见其生,岂忍见其死。哪怕这只是一位素昧平生丶毫不相干的外族少年。
规则,就是规则。
应下之事,不容反悔。
“请吧。”匡雷再次邀请,带着挑衅。
张力搭住弓背,语重心长:“孟大人,你一个持笔弄墨的书生,沾不得血。这一箭,让老朽来。”
沙场老将,一辈子不知多少人死在他刀下。若眼下必须杀人,这条命背在他张力身上,总好过一个新婚不久丶前途无量的後辈身上。
孟知彰感念张力情谊。
他掂量着手中箭矢重量,看看悬枣位置,接着视线放远,瞳孔微缩,望向靶上少年的位置。
良久,“将军,我来。”
张力难得皱起眉,眼中满是担忧,甚至在求孟知彰:“孟大人,我身後不差这一只鬼魂。你……不一样。”
“将军,无妨。”
孟知彰擡手拔掉箭头,顺着箭杆整理好箭羽,瞄准前扫了眼校场上旗帜,最後摸摸胸口那枚平安符。
弓弦震荡,悬枣贯通,箭矢直直射向少年眉心。
今日命绝于此,也是天意。那少年下意识闭了眼。
当头一击,眉心被木杆戳中。
少年浑身一抖,等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景象仍是方才景象,眼前人仍是方才人。
他还活着。
只是额头挂上些红枣碎屑。
“你……”张力抓住孟知彰胳膊,惊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