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看着吉里夫人的背影,在其走后拉了拉埃里克的手:“你好歹把一开始的态度维持到对方离开。”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你在教育我?”
“不是教育,是建议。”珍妮突然很心累道,“她是长辈,而且看你一开始的态度也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好吧!这话埃里克倒是没有反驳。
珍妮又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埃里克又转过去了,可珍妮依旧不依不饶:“你应该很讨厌我吧!既然讨厌,又为何要费劲救我。””我不是救你。”埃里克又转过头了,面具被烛光照成渐变色,透露出玉一样的质感,”你在河里拼命逃生的样子让我开怀大笑。作为对你精彩表演的嘉奖,我决定救你一命。”
珍妮:“……”
珍妮:“……”她就知道这人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记恩。
“哦!那可真是我的荣幸。”珍妮控制着面部的肌肉,皮笑肉不笑道。
“不客气。”这在埃里克的嘴里算是低频词汇。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珍妮感到牙齿痒痒。
冷静,你要冷静……
这次轮到珍妮转过了自己的脸,努力不往埃里克的面具上打上一拳。
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记恩。
埃里克的目光下移,落在珍妮拉住他的手上。
等珍妮反应过来时,埃里克已消失不见。
和她请求的那样,埃里克没重重甩开珍妮的手,省了处理伤口撕裂的麻烦。
珍妮又休息了会儿。潜意识里她保持着让伤口不裂的姿势,可噩梦还是驱使她的肢体乱动,让缝合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提醒身体别继续乱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些被跟踪的画面:黑暗中追逐的身影,冰冷的河水在她耳边咆哮,喘不过气的束胸衣与呼吸渐弱的她。隔着河水的流动声,她听见在岸上观望的追踪者正疯狂骂她。
她想喊救命,可是想起岸上的人,只得把呼救生生咽下埃。
也就是她快窒息的危险时刻,岸上的人影突然定住,然后像是想到什么的慢慢蹲下,慢慢的,以一种凌迟的速度把脑袋伸进湖水里,冲着她微微一笑:“抓到你了。”。
珍妮的视网膜被河水染得开始发酸。她看到了张模糊的脸庞——那是张陌生而扭曲的脸,嘴角向上翘成诡异弧度,笑容更是病态到把整张脸快车成两半。
他向珍妮伸出了手,珍妮想逃却动弹不得,只能看着他掐住自己的脖子,在越来越大,越来越诡异的笑容里慢慢缩进手上的力道。
窒息感让珍妮猛地惊醒。她喘着粗气,新换的衣服被冷汗浸湿,正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躺在花纹硌人的床罩上,周围还是熟悉的钢琴,熟悉的壁炉。只是因为埃里克的离开,炉子里的火比之前小了不少,导致空气比刚才更冷,更湿,冷得珍妮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阿嚏!”
“阿嚏!”
“博林小姐,我记得你只是伤到了腰,而不是把脑子一并伤了。”埃里克和之前一样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床上有被子,我想你还没有伤到连钻进被子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被噩梦搞得浑身难受的珍妮捏着床罩的一脚,试图用一只手,一只脚把被子掀开。
埃里克就站在一旁,抱胸看着珍妮慢慢折腾,最后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刚想往珍妮的身上狠狠一扔,结果对方抬手警告,“注意我的伤。”
她直视着埃里克的眼睛:“你也不想再做一次缝合手术吧!”
埃里克重重地闭上了眼,额头的青筋暴起,但还是用较轻的力道给珍妮盖好被子。
“谢谢。”珍妮冲埃里克微笑了下。
埃里克冷冷笑道:“博林小姐,您的’谢谢‘真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听见的话,没有之一。”
好吧!珍妮的表情又凝固在脸上。
她果然与埃里克八字不合。
但还是那句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记恩。
…………
那个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没有之一。
埃里克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滑动,脑子里却没有想着新写的乐谱,他可爱的克里斯汀,可是霸占他的卧室并对他——偶发善心的救命恩人颐指气使的可恶女人。
在密道外看见奄奄一息的珍妮。博林时,埃里克是不想管的。他又跟对方不熟,对方是死是活与自己无关。
可是想到神父,想到爱德蒙,他又停下了转身的脚步。
好吧!他这辈子能看上眼的人屈指可数。
克里斯汀和爱德蒙算一个,吉里夫人和神父算半个。
珍妮是神父的学生,而神父的身体一直不好。
……
算了,就当救个小猫小狗,等她好了立刻让神父把她带走。
这么想着,埃里克的手速越来越快,琴声犹如疾风暴雨,昭示奏者心境的波涛汹涌。
发泄完后,埃里克又回到他的创作桌边。继续写着他的音乐。对他而言,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个钥匙,而乐谱就是迷宫。解密的过程是如此有趣。他不仅是音乐家,更是首屈一指的建筑大师,数学家。
他的笔在乐谱上跳跃着,更改着,蝌蚪似的黑色符号在五线谱间跳跃,仿佛由埃里克亲手制造的生命。他手非常漂亮,有力,中指和食指比普通人长,这给予他无与伦比的演奏优势。而在演奏之外,他的手在纸上划过的痕迹也是优美的,慢条斯理的。即使内心波涛汹涌,可他的动作仍从容不迫,像是贵族在晚餐前慢慢打理自己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