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馀似惋惜般摇头:“在月华刺谢焱之前,谢焱也承认了罪责,说是因为此前和赵爵世子多有争执,这才想整整他,没想到鈎吻能致人于死地,这等做派,当真是愚蠢。”
祝馀说的仔细,未瞧见苏木听到那句“被小侯爷抱走”时的神情抽离。
被小侯爷抱起?被顾长宁?
她为何不记得。她努力回想,只记得当时眼前白茫一片,看不清来物,但似乎在回想时,能想起有人唤她名字。
祝馀说完看向苏木,还以为她还在为影儿伤心,虽不知如何安慰,但她还是觉得要将後续之事说个干净。
“那假扮影儿的月华,也是你收留之人,我虽未见过,但能被姐姐收留,想来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祝馀叹息:“她说,谢焱告诉他以父母去威胁他妹妹替她,不会伤及他们性命,却不料自己与双亲还未相认,就已葬身火海,她愧悔自己轻信了他人,于是自刎告罪了。”
“情字伤人啊!”
苏木已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她在听到这样的结果时,的确心中如堵大石一般,压抑非常。
她举杯,将手中茶杯之水一饮而尽,点头同意祝馀之话,眼带坚定。
“所以,信人不如信己。”
後来,祝馀还说了些什麽,苏木已听不进去了,浅浅回忆起来,知是假扮月华的影儿算是无辜牵连,再加上家中双亲皆被谋害致死,圣上酌情考量,未追究二人罪责,无罪释放了。
看起来,倒像是皆大欢喜……
她也……终于要离开这四四方方的侯府了。
过了几日,天气回暖,苏木身上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
苏木晨起练剑,庭中桃花虽舞姿翩翩,萦绕宛转间,落下一地绯色,铺满草青色的润地,春意盎然。
初,她手中之剑舞的还紧慢适中,而後,剑法越来越急,好几次出剑,似乎都带着自身不悦的情绪。
想起影儿丶想起月华丶想起前几日之事……
人心可怖。
果然,人只能靠自己。
剑锋定在一处,苏木眼神凌厉,虽剑锋定在一处,刹那撤肘,随即收回。
这几日,祝馀也总是不在府中,想问她有何事在忙,也瞧不见人影,她回身打开房门,拾起屋中挂在架子上的净帕,仔细地擦着额上细珠。
这几日顾长宁似乎很忙,一次也没来过她处,苏木心里也明镜儿似的,又或许是没什麽必要要来见她,毕竟她本身就是他的一柄限时的利刃,时间一到,她便可以走了。
这几日,顾长宁未派扬风前来细说何时解蛊,她倒是落了清净。
她细想,上京城许多府中所用兵器未查,她既然来了这上京城,那自然是要多查几处才是。
刚好,她想着上次给林氏瞧病,那五锭大银也够她租下一店面,做些行医买药的生计,一来能够掩耳盗铃;二来,这行医也本是她乐意做的事。
这样,也能名正言顺的留在上京。
若是扬风未来,她也便充耳不闻,再住上两三日,等铺子租好了,主动去寻顾长宁。
只是,说起林氏,苏木恍惚间想起,好几日前给林氏瞧病时曾答应过谢辞桉,每过两日便要前去谢府复查一次,但因他事,耽搁了怕是有快十日。
既是答应他人之事,她也不好受了人银子而食言而肥,想罢,她将帕子扔回铜盆之中,转身向屏风後去。
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服,她去交付店铺定金时,也好去趟谢府。
立于谢府门下时,苏木有些恍惚。虽说谢焱之死是他自作孽的成果,但这事也确实与她有些相联,她倒不是觉得这事她有何罪过,而是他人罪过牵扯自身,况还是谢府。
她只觉命运弄人罢了。
苏木依旧带着白纱帏帽,既然谢辞桉还未知她身份,她也没什麽理由给自己添麻烦。
刚才,苏木正要进去却被小厮阻拦,解释一番後,那小厮说进去通传,半晌,里头也没传来什麽消息。
苏木未催,就这麽静静等着,毕竟若是日後离开了上京,这些忆中之人,怕是很难在见到了。
门内朱漆斑驳,门环随着刚才小厮推门声亦作响动,暖风自街坊小巷穿堂而过,百姓之声也嚷嚷入耳。
忽而,苏木听到一孩童哭声夹杂着匆乱脚步声由进及远,苏木侧头,朝一旁看去。
不远处,一衣衫褴褛尚有破损污泥的小乞丐正扯着一女子衣角,那华贵的葡紫衣裙被混乱扯的怪样。
小乞丐喃喃道着“姐姐,救救我吧”“姐姐,我好饿,求求你了”诸如此类的话。
顺衣裙而视,苏木眸光停留在那女子脸上。
生的清丽,眉眼温和,身上那华锦素纱便可知,身份非普通人家所比,难怪,被小乞丐缠着不撒手。
旁侧一丫鬟皱着眉头,擡脚就要往那小乞丐踢去,那小乞丐年纪尚小,况又是跪在地上央求,这一脚,必定会踢中头部。
头部可是身体要紧之处,若是轻的还好,若是重了得了些隐疾,是难治的。
也许是多年在蔺州静医馆当大夫的习惯,苏木正要擡腿上前,那女子已经先一步止住了身旁之人。
“无碍。”
女子蹲身,语气温缓,随即从自己袖中掏出几枚碎银子便递了去。
那乞丐本还以为今日是讨要不到了,虽固执,脸色却已多了几分失望,所以,在见到女子玉手中的碎银时,眼中立马生了光,哆嗦着便想要接,但在摊手时,瞧见自己手板脏污,于是又在自己身侧蹭了蹭,这才小心拿起。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附近街角的乞丐仿若嗅到了佳肴的虎狼蜂拥而来,灰扑扑一片,还带着此起彼伏的哀嚎与哭喊,顿时那女子被围其中不得出,一时水泄不通。
丫鬟最先惊叫,拔步便後退,女子本来温婉面目也多了几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