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野竟然生出一股惶恐。
不敢进去。
仔细分辨,是一种叫做“害怕”的情绪。
她是能判他死刑的人啊。
蒋四野进门时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
各种激荡的情绪差点把他撕碎。
他想让贺泱抱抱他。
贺泱不会抱他了。
他只能趁她睡着,偷偷的在她身边趴一会。
蒋四野亲她额头,眼皮,脑袋搭到她脸边,听她轻轻的呼吸,他附和着她的呼吸。
就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他自己还活着。
他用气音哼歌,哼贺泱怀孕时最爱听的歌,蒋峥也爱听,每次都要在妈妈肚子里踢他手心。
母子俩一样的性子,一喜俱喜,一静俱静。
“儿子又上手术台了,”蒋四野低声陪她闲聊,“我陪过一次,手术刀都比他的身体大,幸好你没看见,否则你一定会晕倒。”
“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我都不敢问,怕传来不好的消息。”
蒋四野没遭过挫折,席商那事不算,一块地皮算什麽挫折,他只是无法接受席商背叛。
他确实,在高位惯了,处理事情也是上位者的杀伐果断。
他不用耐着性子与对方商谈,因为他能一眼看见正确答案,商谈这个过程属于浪费时间,他既然知道正确答案为什麽还要浪费时间。
专断。
没错,是专断。
这是无数正确答案堆积出的果决与傲慢。
然而婚姻走到这步,他头一次怀疑,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蒋峥危在旦夕,只有贺泱配上了,她一定会义无反顾。
蒋四野知道这点。
但哪怕贺泱拼尽一切,峥峥也未必能活下来,反而会伤了她的身体。
这是蒋四野看见的结果。
他无法用贺泱去换蒋峥。
这是他做的选择。
既然结果没错,选择没错。。。
他的婚姻,为什麽走到了这一步。
蒋四野不懂。
大雾弥漫,他看不见前方。
离婚吧。
给她想要的。
有这麽一刻,蒋四野不为所动的大脑,忽然冒出这麽一句。
蒋四野僵住。
片刻。
他咽下这一闪而过的念头,轻吻上贺泱的唇。
喃道:“他很努力,他那麽小,熬过了一场又一场手术,他每天都未必能看见第二天的太阳,如果他真的活下来,你见到他,一定会後悔这麽说。。。”
“对不起,泱宝对不起。。。”
夜色如墨流淌。
贺泱睡得沉,男人卸下僞装,脆弱支离,眼泪曾无声无息打在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