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清:“……”
李拾遗又擡起头,说:“昨天太急没有问……你额头上的淤青是怎麽了?”
沈自清:“……磕碰到了。”
李拾遗不发一语,甚至有点困惑地看着他。
“好奇怪。”李拾遗像是完全看不懂他一样,说:“你到底是为什麽一定要把我留下呢。”
他敲了敲额头,示意沈自清受伤的位置,“这种小事上撒谎呢。”
过了一会儿,李拾遗又说:“还是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是想把我留下,就这样做了吗。”
“不,也不全然是这样。”
李拾遗想了一会儿,平静说:“也许正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所以才什麽都想要。”
窗外一道刺眼的白光撕裂夜空,照亮了两人的面孔,闷雷阵阵。
沈自清:“……”
多可笑。
李拾遗竟然完完全全看透了他。
当他完全清醒,当他不再被恐惧焦虑蒙蔽。
当他站在这里,用那清澈的眼睛看透他混沌丶肮脏丶自私丶不可见人丶又无比困顿的欲望。珂涞金葻
沈自清忽然特别轻松,就好似突然卸下了一个包袱。
他终于不用在一个人面前僞装了。他用欺骗芸芸衆生的面具欺骗了年轻的李拾遗,因而得到了一份浓烈而不长久的爱,而此刻,二十岁的李拾遗走过来,摘下了他的面具,直视他的灵魂。
片刻後,沈自清放下了钢笔,他看着李拾遗,弯唇笑了。
“过来。”他说。
李拾遗走了过去。
他把他抱在了怀里,李拾遗没有反抗,沈自清摸了摸他的眼尾,轻声说:“伤是爷爷打的,我要和你结婚,他很生气。”
说完,像是觉得很有趣,他闷闷地笑出了声,又说:“他在我九岁的时候就退休了,下棋喝茶遛猫斗狗,从不过问我的事情。”
李拾遗伸手摸摸他的伤口,问:“那你疼不疼。”
“嗯。”他凝视着他的眼睛,顺从而温和地说:“很疼。”
“那你别欺负我了。”李拾遗说:“你欺负我的时候,我也很疼。”
又摸了摸他的淤青,肯定地说:“比你疼很多很多。”
“嗯。我错了,”沈自清捉住了他的手,亲了亲手背,说:“不欺负你。”
李拾遗说:“我没办法原谅你。”
他停顿一会儿,又说:“但我又很贪婪,不太想总是失去。”
他想到母亲的厂子,望着沈自清,说:“你太狡猾了。我没办法信任你。”
沈自清哂笑,他们鼻尖相触:“无法原谅,就不原谅。”
“无法信任,就不信任。”
“我无所欲,也无所求。”
并非无所欲,也并非无所求。
李拾遗知道,这是沈自清的谎言。
他与他慢慢地十指相扣。
对着李拾遗清醒的目光,沈自清的语调十分温柔:“拾遗,对你,我的确自私。但永远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