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诏忽降惊幽兰
扬州林府的日子,如同瘦西湖的水波一般,平静无澜。林黛玉深居简出,每日不是在书房抚琴看书,便是在后院侍弄那些日益繁茂的花草。她与外界的联系,除了与海疆探春的书信往来,便只剩下每月一次去城外水月庵的静修。京城的种种,早已被她刻意封存在记忆的深处,仿佛一场遥远的旧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命运的丝线,有时总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刻,悄然缠绕上来。
这一日午后,黛玉正在窗前临摹一幅前朝的工笔花鸟,忽闻前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紧接着,老管家林伯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惊惶与激动的神色。
“小姐!小姐!”林伯声音有些颤,“门外…门外来了宫里的天使!”
“宫里?”黛玉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抖,一滴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污迹。她抬起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可问清楚了?是哪一宫的人?为何事而来?”
“老奴问过了,”林伯躬身道,“来的是两位内侍和一位女官,说是…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口谕,特来召见小姐您入宫觐见!”
“皇后娘娘?”黛玉的心猛地一沉!皇后为何会知道她这个远在扬州、早已败落的贾府亲戚?又为何要召见她?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闪过,是福是祸?是与贾府旧案有关,还是…另有缘由?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深吸一口气,对林伯道:“请天使在前厅用茶,我稍作整理,即刻便去。”
回到内室,紫鹃和雪雁早已慌作一团。“小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紫鹃一边手忙脚乱地为黛玉找见客的衣裳,一边急道,“皇后娘娘怎么会…怎么会突然要见您?”
黛玉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皇后指名道姓要见,她一个平民女子,断无拒绝的可能。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持镇定,不能失了分寸。
“慌什么。”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替我找一件素净端庄的衣裳便可,不必过分华丽。饰…就戴外祖母留下的那对翡翠耳坠吧。”
她迅换上了一件月白色暗花绫缎上衣,配一条湖蓝色百褶裙,头简单地绾成一个纂儿,插了一支素银簪子,再戴上那对成色温润的翡翠耳坠。整个人看起来清雅脱俗,虽不施脂粉,却自有一股书卷气和不容侵犯的气度。
来到前厅,只见一位年约四十上下、面容白皙、神情肃穆的女官正端坐着,身后侍立着两名小太监。那女官见黛玉进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起身,微微颔:“这位可是林家小姐?”
“民女林黛玉,参见天使。”黛玉依礼福了一福,声音清脆悦耳,不卑不亢。
“林小姐不必多礼。”女官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咱家奉皇后娘娘口谕,听闻林小姐才情出众,品性端方,特召小姐入宫一见。请小姐随咱家即刻启程。”
理由竟如此简单?“才情出众,品性端方”?黛玉心中疑窦丛生,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恭敬地答道:“民女遵旨。”
事出突然,来不及多做准备。黛玉只带了紫鹃一人随行,简单交代了林伯几句,便登上了宫中专程派来的一辆青帷小车。
马车一路疾行,穿过扬州城繁华的街道,径直驶向城北的行宫(扬州设有皇帝南巡时使用的行宫)。黛玉坐在车内,心绪难平。她隐约觉得,这次召见,绝非“赏识才情”这么简单。皇后身居深宫,如何会知道她这号人物?莫非…与已故的元春姐姐有关?还是…与贾府那段不堪回的往事有牵连?
种种猜测,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心头。但她知道,此刻胡思乱想无益,唯有见机行事,保持冷静与体面,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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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行宫侧门停下。在女官的引导下,黛玉和紫鹃经过层层盘查,终于踏入了那戒备森严、气象万千的宫苑深处。
穿过几重殿宇,来到一处名为“漱玉轩”的偏殿。殿内陈设雅致,熏香袅袅,不似正殿那般威严,反倒有几分书卷气。女官让黛玉在此等候,自己则进去通传。
片刻后,女官出来,对黛玉低声道:“娘娘宣召,林小姐请随我来。”
黛玉整理了一下衣襟,深吸一口气,迈着沉稳的步子,踏入了那扇通往未知的…殿门。
漱玉轩内室,陈设清雅,不似深宫的富丽堂皇,反倒有几分江南书斋的韵味。窗前置着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几卷摊开的书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墨香。
皇后娘娘并未端坐在正中的凤椅上,而是闲适地坐在窗下一张铺着秋香色锦垫的矮榻上。她约莫三十五六年纪,容貌端庄秀丽,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但眼神却颇为温和。她穿着一身家常的杏黄色宫装,头上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珠钗,显得随和而亲切。
黛玉低眉敛目,步履轻盈地走上前,依着规矩,深深跪拜下去:“民女林黛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