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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京华旧雨话妆奁（第1页）

：京华旧雨话妆奁

皇后在扬州的行宫召见林黛玉，并意欲授其“女史”之职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未正式颁旨，却已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悄然在京城那些与贾府有旧交或消息灵通的世家圈子里传开了。一时间，林黛玉这个早已淡出人们视线的名字，再次成为某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日，京城西城，一所不算起眼、却处处透着精致的宅邸内，几位与贾府沾亲带故或旧日交好的夫人奶奶们，正聚在一处闲话。如今贾府虽败落，但这些关系并未完全断绝，只是往来不如一些人钦羡不已，觉得黛玉此番若真能成为女史，那可是无上荣耀，贾府也能跟着沾光。而另一些人则满是嫉妒与不屑，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什么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何德何能得到皇后青睐

薛宝钗听闻此消息后，手中的针线活停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轻声道：“这也是林妹妹的造化。”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在扬州，竟召见了那位林姑娘！”一位穿着酱紫色团花褙子的李夫人（与贾府略有远亲）压低声音说道，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是那位…昔日寄居在贾府、身子怯弱、才情却极高的林黛玉？”另一位王奶奶惊讶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她不是…不是回南边去了吗？怎么又和宫里扯上关系了？”

王奶奶身着一袭石青妆花缎褙子，衣料厚重，上绣暗纹缠枝莲，领口袖口滚着银线镶边。里面衬着月白杭绸抹胸，下着墨绿马面裙，裙门处用银线绣着细密的莲瓣纹，裙摆百褶，行走时微动。头上梳着圆髻，只有一根玉钗。

“何止是扯上关系！”李夫人神秘地凑近些，“听闻皇后娘娘对她极为赏识，有意破格授她一个‘女史’的职位，让她入宫掌管文书，教导公主们呢！”

“女史？”在座的几位夫人都吃了一惊！“这…这可是个清贵的差事啊！虽无实权，但地位然，等闲世家女都求之不得！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如何能有这般造化？”

“造化？”一位向来与王夫人交好、对黛玉观感复杂的薛姨妈（此时已随儿子薛蝌在京中勉强度日）闻言，忍不住酸溜溜地插话道，“只怕…是沾了她那份‘好嫁妆’的光吧！”

“嫁妆？”众人一愣，随即恍然。是了，林黛玉的嫁妆！这可是一桩当年在贾府内部都讳莫如深、如今更是众说纷纭的话题。

李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起来…林丫头的那份嫁妆，可真是…唉！当年她父亲林如海可是巡盐御史，清贵是清贵，但谁不知道那是个肥缺？留给独生女的嫁妆，定然是极其丰厚的。只可惜…她命薄，父母早亡，那些东西大多都…都落在了贾府手里吧？”她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大家都明白。贾府后期亏空巨大，林黛玉那份巨额嫁妆，恐怕早已被填了贾府的窟窿，或是被王熙凤等人暗中挪用了。这在当年，也算是一桩公开的秘密了。

王奶奶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倒听说…不尽然。你们可还记得后来贾府抄家前，不是有风声说，林丫头自己偷偷将一部分最值钱的东西，托她母亲贾敏的旧仆转移到南边去了？为这个，琏二奶奶（王熙凤）还很是作了一场呢！”

“有这事？”众人顿时来了兴致。“若真是如此…那林丫头如今手头，岂不还是有一份不小的家底？难怪…难怪她能在扬州过得那般滋润，如今又能入得皇后娘娘的眼！这‘女史’一职，虽说清贵，但宫中上下打点，衣着用度，哪一样不要钱？若没有厚实的家底撑着，光靠那点俸禄，如何能立得住脚？”

薛姨妈听着，脸色愈难看。她想起自己女儿宝钗，嫁入贾府时看似风光，实则薛家早已外强中干，嫁妆远不如外人想象中丰厚。后来贾府败落，宝钗被休，更是落得一无所有，只能寄居在薛蝌那里，艰难度日。相比之下，林黛玉这个她昔日并未放在眼里的“孤女”，竟似乎…反而有了更好的归宿？这让她心中如何能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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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她忍不住冷哼一声，“嫁妆再厚，也不过是死物。一个女子，终究还是要看归宿。入宫为女史，听着好听，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高级些的奴婢罢了，难道还能比得上正经嫁人生儿育女来得实在？”

她这话说得刻薄，在座的几位夫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李夫人连忙打圆场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林丫头性子孤高，不愿将就婚姻，如今能有这样一条出路，也算是她的造化了。总比…总比一些人强。”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薛姨妈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话题渐渐转向了别处，但关于林黛玉和她那份神秘嫁妆的议论，却在这些京中旧识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感慨命运无常。

而在另一处，更加僻静的小院里（李纨在京郊的居所），李纨也从偶尔来往的旧仆口中，听闻了这个消息。她怔怔地坐了许久，望着窗外正在认真读书的儿子贾兰，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想起黛玉昔日在园中的风采，想起她的才情与孤傲，心中并无嫉妒，只有一丝淡淡的欣慰与…同情。“入宫…也好。”她低声自语，“至少…是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总强过…飘零无依。”

至于那位早已出家、云游四方的贾宝玉，若他能听闻此讯，不知又会作何感想？或许…只会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将这红尘中最后一点与他相关的涟漪，也化作一声叹息，随风散去了吧。

京城的风，依旧吹着，带着各家各户的窃窃私语，也带着对那位即将踏入宫门的江南才女命运的…种种猜测与唏嘘。而远在扬州的林黛玉，对此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她正独自面对着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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