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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第1页）

皇后今日并未端坐在正中的凤椅上，而是坐在窗下的一张暖榻上，正含笑看着她。皇后今日的穿着也比平日随意一些，一身家常的杏黄色宫装，头上只簪了几件简单的珠翠，显得格外温和可亲。

“臣女林黛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黛玉走上前，依着最标准的宫规，行大礼参拜。这是她作为臣子和女史，最后一次向皇后行如此大礼。

“快起来，快起来。”皇后连忙虚扶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今日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黛玉起身，垂手恭立。皇后仔细打量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与怜惜：“嗯，这身打扮很好，清雅脱俗，正合你的气质。”她顿了顿，轻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五年就过去了。想起你刚入宫时的样子，仿佛还是昨日。”

“臣女能有今日，全赖娘娘多年来的照拂与教诲。”黛玉的声音真诚而感激，“娘娘的恩德，臣女没齿难忘。”

“傻孩子，”皇后摇摇头，“是你自己争气。”她指了指身旁的座位，“来，坐下说话。”

黛玉谢过后，侧身坐下。宫女奉上茶点，皇后却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东西都收拾好了？”皇后关切地问。

“回娘娘，都收拾妥当了。”黛玉答道。

“出宫之后…可有具体的打算？”皇后又问，虽然她早已知道黛玉的计划，但还是想亲口听她说一说。

黛玉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回娘娘，臣女打算先在京郊寻一处清静的地方住下，慢慢物色合适的地点。若能找到合适的庵堂旧址修缮最好，若不能，便买下一小块地，自己筹建。臣女想将它命名为‘芷兰清舍’，一半用于静修，一半用于开设女学。”

“芷兰清舍…”皇后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很好，这名字雅致，也符合你的心意。”她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递给黛玉，“这里面，是本宫的一点心意。不是宫中的东西，是本宫出嫁时的一份私房体己。你拿去，或用于修建清舍，或用于维持女学的日常用度，也算是本宫对你这番志向的一点支持。”

黛玉心中一震，连忙起身推辞：“娘娘！这如何使得！臣女万万不敢接受！”皇后的私房体己，这份量太重了！

“拿着。”皇后的语气却不容置疑，她拉过黛玉的手，将锦囊塞进她手中，“本宫知道你不缺这点银子，但这是本宫的一份心。你一个女子，要做这样一件事，不容易。就当是…本宫这个做长辈的，给你添的一份嫁妆吧。”说到“嫁妆”二字，皇后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更多的却是慈爱。

黛玉握着那尚带着皇后体温的锦囊，只觉得手心滚烫，眼眶也忍不住热。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钱，更是皇后对她莫大的肯定与支持。她不再推辞，深深福了下去，声音哽咽：“臣女…谢娘娘厚恩！定不负娘娘所望！”

“好孩子，起来吧。”皇后扶起她，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出了宫，就好生照顾自己。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派人递消息进来。本宫…永远是你的倚仗。”

“是…”黛玉低声应道，心中充满了温暖与力量。

又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皇后叮嘱她一些宫外生活的注意事项。看看时辰不早，黛玉知道该告辞了。她再次起身，向皇后行了最后一个大礼。这一次，她跪得格外郑重，拜得格外深沉。

“臣女拜别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福泽绵长。”

皇后看着她，眼中满是不舍，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去吧…去吧…好好的。”

黛玉起身，最后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毅然转身，走出了坤宁宫大殿。阳光洒在她身上，有些刺眼。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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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坤宁宫，接下来是最后一道程序——在内务府办理出宫的手续，核验身份，领取通行的腰牌。这一切都有皇后提前安排好的人引导，进行得十分顺利。负责办理的官员对她格外客气，甚至带着几分敬意。显然，她这五年在宫中的表现和皇后的态度，早已传遍了各处。

手续办完，最后一道宫门——神武门，已然在望。

越是接近宫门，黛玉的心跳反而越是平静。她看着那高大厚重的朱漆宫门在眼前缓缓打开，出沉闷的“吱呀”声。门外，是一片明亮而陌生的天地。街道、行人、车马…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市井气息，与宫内的肃穆截然不同。

她在宫门内停下脚步，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髻。紫鹃和雪雁也紧张地站在她身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小姐…”紫鹃轻声唤道。

黛玉没有应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迈出了那决定性的一步。

她的脚，踏上了宫门外的青石板路。一股混合着尘土、烟火气和自由味道的空气，瞬间将她包裹。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身上，温暖而真实。她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久违的强烈光线。

一辆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青帷小车旁，站着几个人。除了负责护送的宫中侍卫，竟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北静王水溶！

他今日穿着一身寻常的藏青色锦袍，并未佩戴任何显示身份的饰物，显得十分低调。他看到黛玉出来，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快步迎了上来。

“县主。”水溶拱手为礼，语气从容。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还礼：“王爷怎么来了？”

“今日县主出宫，是大事。”水溶微微一笑，“本王受皇后娘娘所托，前来送县主一程，并确保县主安全抵达落脚之处。”他的目光扫过黛玉身后简单的行李和她那身素净的装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

原来是皇后娘娘的安排。黛玉心中了然，也涌起一丝感激。有北静王亲自护送，确实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有劳王爷了。”她再次福身致谢。

“县主不必客气。”水溶侧身让开，“车马已经备好，请上车吧。”

黛玉点了点头，在紫鹃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在钻进车厢的前一刹那，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她生活了五年的皇城，在秋日的阳光下，依旧巍峨壮丽，却再也无法禁锢她分毫。

她收回目光，弯腰进入车厢。车厢内布置得简洁而舒适。她靠坐在柔软的垫子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出“轱辘轱辘”的声响。这声音，听在黛玉耳中，却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它意味着移动，意味着离开，意味着…新生。

紫鹃和雪雁坐在她对面，两人都紧张地握着手，脸上却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小姐，我们…我们真的出来了！”雪雁忍不住小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黛玉睁开眼，看着她们俩，嘴角终于缓缓绽放出一个无比清晰、无比释然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带着一种洗净铅华后的纯粹与美丽。

“是，”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们出来了。”

她掀开车窗的帘子一角，向外望去。街道两旁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这人间烟火气，是她在宫中五年都未曾真切感受过的。她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觉得连肺腑都变得轻盈起来。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渐渐向着城西方向驶去。那里有北静王提前为她安排好的一处临时住所，一个清静的小院，足以让她暂时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芷兰清舍”的事宜。

路，在脚下延伸。未来，是一片未知的空白。但此刻，林黛玉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满满的期待与…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完全由她自己来书写。无论前路是平坦还是崎岖，她都将坦然面对，无悔前行。

因为，她终于…彻底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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