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初过一襟风
关隘上的火把正在寒风中摇曳。守夜的东燕士卒裹着皮袄,缩在垛口後,警惕地望着关外死寂的黑暗。
拓跋暄并未休息,他高大的身影在城楼上来回巡视,如同巡视领地的头狼。
百里融的败退让他更加骄狂,但也并未放松警惕。
“呜——呜——呜——”低沉雄浑的牛角号声突然撕裂了黎明的寂静。
紧接着,关隘正前方,如同潮水般的火把瞬间点亮了黑暗。
震天的战鼓声丶呐喊声丶脚步声如同滚雷般席卷而来!
“敌袭!敌袭!雍州军主力攻关了!”关隘上警锣大作,守军顿时慌乱起来。
“慌什麽!”拓跋暄一声巨雷般的怒吼,瞬间压住了骚乱,“弓箭手就位!滚木礌石准备!弩车!给老子瞄准了射!让他们尝尝厉害!”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士兵,冲到垛口前看着关下如林的刀枪和汹涌的人潮,非但没有惧色,反而咧开嘴,露出狰狞笑容,“来得好!淳于坚,老子等你多时了!儿郎们,随我出关,杀他个片甲不留!”
拓跋暄嗜血的凶性被彻底点燃,他认定这是淳于坚恼羞成怒的孤注一掷。
黎氏女掌控兖州丶雍州,如今又拿下梁州,和南梁亢壑一气,对东燕已成合围之势,绝境之中必须出手,把他们打痛打怕。
今夜,他就要亲手撕碎这支雍州军主力,彻底奠定自己的威名!
沉重的关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开啓。
拓跋暄身先士卒,□□雄骏的黑甲战马人立而起,他挥舞着那柄沾满百里融部鲜血的长戟,狂吼道:“黑狼骑!随我杀——!”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率领着数百名重装亲卫骑兵,悍然冲出关隘,直扑正在列阵的雍州军前锋!
“轰!”
长戟带着千钧之力砸下,所到之处,盾牌碎裂,长矛折断,血肉横飞。
拓跋暄如同地狱魔神,在阵中左冲右突,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遍野,他身後的黑狼骑同样悍不畏死,重甲和长矛赋予了他们在步兵阵中近乎无敌的冲击力。
雍州军前锋阵型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死伤惨重!
就在拓跋暄杀得兴起,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嗵!嗵!嗵!”
三声沉闷如雷的号炮,突兀地从关隘的後方,冲天而起。
紧接着,关隘後方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丶金铁交鸣声,一时火光冲天。
“怎麽回事?!”拓跋暄猛地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
只见关隘後方浓烟滚滚,火光映照下,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厮杀激烈!
“不好!将军!有敌军从後面爬上崖口了!他们……他们在夺关!”一名浑身浴血的亲兵从关内狂奔而出,嘶声喊道。
拓跋暄脸色剧变,中计了!淳于坚的正面强攻是佯攻,他真正的杀招在背後!
“回援!快!回援关门!”拓跋暄睚眦欲裂,调转马头就要往回冲。
然而,他冲得太深,此刻深陷雍州军步卒的纠缠之中,急切间难以脱身。更要命的是,东侧也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和喊杀声,是百里融的轻骑也按计划发动了牵制攻击。
关门处,燕重率领的五百山地营如同神兵天降,他们从鹰嘴崖攀援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散了措手不及的後门守军。
燕重更是身先士卒,挥舞着长锏,劈断了粗大的门闩!
“兄弟们,开门,迎大军入关!”燕重嘶吼着,和几名壮士合力,奋力推开沉重的关门。
“杀!”早已蓄势待发的淳于坚本部精锐,在主帅的亲自率领下,如同出闸猛虎,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朝着洞开的关门狂涌而入。
关隘内外,瞬间陷入一片混战。
雍州军里应外合,气势如虹。而东燕守军腹背受敌,军心大乱。
拓跋暄眼睁睁看着关门失守,雍州军主力如潮水般涌入,睚眦欲裂。
他知道大势已去,但凶悍的本性让他绝不甘心就此失败,他看到了那个冲在最前方,身披玄甲,手持长柄战刀,如同战神般砍杀的身影,淳于坚!
“淳于小儿!”拓跋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血灌瞳仁,彻底疯狂。
他不再管回援关门,而是调转马头,带着身边仅存的数十名同样陷入绝境丶凶性大发的黑狼骑亲卫,如同一支绝望的黑色箭矢,朝着淳于坚所在的中军帅旗,发起了最後的丶自杀式的冲锋。
“挡我者死!”拓跋暄狂吼着,长戟舞成一片死亡风暴,将挡在前面的雍州士兵如同草芥般扫飞!他浑身浴血,甲胄上插着几支箭矢,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淳于坚!
淳于坚也看到了这头陷入绝境的疯狼,他眼中同样燃起熊熊战火。